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483章 论功行赏(一) (第1/2页)
金陵城,这座曾承载无数繁华绮梦的古都,此刻在烽火硝烟的啃噬下,只剩残垣断壁,恰似一位倾颓暮年的佳人,徒留满目疮痍。
巍峨的宫墙倾塌大半,砖石碎落一地,朱漆宫门歪斜欲坠,门上的金钉也黯然失色,失去了往昔的威严。
宏光帝陈常宁身着一袭明黄龙袍,袍上金线绣织的五爪金龙此刻也仿若黯淡无光,无力腾飞。
他独自站在皇宫大殿的台阶之上,手中紧握着宝剑,剑身寒光凛冽,映照着他那苍白憔悴,却仍不失几分英气的面庞。
微风拂过,扬起他几缕散发,他双眼空洞却又决绝,缓缓将剑刃移向脖颈。
那剑尖触及肌肤的瞬间,冰冷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颤,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紧闭双眸,双手开始剧烈颤抖,宝剑在脖颈处轻划出一道血痕,细微的疼痛如尖针刺痛,却似唤醒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朕怎就走到了这般田地……”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再次咬牙用力,脖颈处肌肉紧绷,可那自刎的动作却硬生生卡在半途,手臂似被无形之力拉扯,始终无法决然挥下。
试了两下,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宝剑“哐当”一声坠地,他双膝一软,瘫倒在阶前,泪无声滑落,打湿了身前一片砖石。
“我投降,我投降……”宏光帝陈常宁看向远处的第三集团军士卒,大声呼救道。
他心想,钱敬文这个老贼,都曾因为湖水太凉不敢自杀,他陈常宁因为宝剑太过于锋利而不敢自刎,好像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是,宏光帝陈常宁有很大的把握,只有他选择投降,便有机会留得自己这条小命,还可以继续养尊处优,坐上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
其实,对于宏光帝陈常宁的处理,周进一系文臣武将,并不是没有争议。
周进进入金陵之后,因皇宫遭到多次焚毁,尚未得到及时修复,他便临时住进了南直隶行省总督衙门,在提及宏光帝陈常宁时,会客厅内的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攥出水来。
一众文臣武将分坐两侧,东林党人之首韩厉率先起身,长揖到地,神色凝重:“陛下,宏光帝陈常宁昔日对江南望族恩泽深厚,轻徭薄赋、礼贤下士,诸多善政惠及士林农商。若杀之,恐寒了天下士绅之心,还望陛下留他一命,彰显仁德。”
钱敬文亦随之附和:“韩公所言极是,陈常宁在位虽短,却也有些许功绩,且杀降不祥,望陛下斟酌。”
本来,周进率领大军刚进入金陵城中时,东林党人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周进一系对他们抄家灭门。
而周进一系文武百官,也担心东林党人反复横跳,降而复叛,故而主张没收其资产,全部押送至北地戍边。
除了韩厉等人投降较早,不必为此担心之外,钱敬文、钱若宰等人,都差一点儿吓尿了。
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弱不禁风,若是送到营中操练,参与战场厮杀,不知道若干年后,还能侥幸活下来几人?
最后还是周进以人为本,准许江南望族以家中资财入股,参与筹建新民朝廷户部的特设金融机构——金陵中心钱庄,像钱氏家族,一次性出资一百万两银子,次一些的韩厉家族,也出资八十万两银子,几乎将其家中大半资产,都免费借给新民朝廷户部使用,极大地缓解了周进一系的军费压力。
也就是说,新民朝廷若在,他们的家族财富便在,新民朝廷若不在了,他们的家族财富也便等于打水漂了。
等于是说,这些江南望族,已将自家命运,完全绑在新民朝廷的战车上了。
江南望族如此配合,周进自然也不吝封赏,不仅给予了他们一些低级爵位,还聘请他们其中某些人出任议政院大臣,参与议事。
故而对于宏光帝陈常宁的处理,东林党人也有了一定的发言权。家族大半财富,都已落入周进之手,他们也不用怀疑自己的投效会遭到猜忌,因此发言时,尚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但武将阵营中,穆济伦却首先提出反对。他浓眉倒竖,霍然起身,甲胄碰撞作响:“哼!此一时彼一时,金陵城破,多少儿郎血染黄沙,我等将士冲锋陷阵、生死相搏,他既已兵败,赐白绫已是最大仁慈,怎可留他苟活于世,徒留后患!”
韩奇也满脸戾气,拍案而起:“不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莫要因妇人之仁酿下大祸!”
韩奇的愤怒倒是不难理解,他的部下杀入城中时,遇到了宏光帝陈常宁的亲信部队,双方一顿厮杀过后,彼此都死伤惨重,韩奇埋怨宏光帝陈常宁没有及早投降,因此对他满腹怨恨。
周进静坐在主位之上,面容沉静如水,目光深邃似渊,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扶手,仿若这激烈争执与己无关。
他回忆起忠顺王陈西宁,那是怎样一个豪迈飒爽之人,临终前将忠顺亲王官印托人交付于他,这种行为背后所蕴藏的信任与期许犹历历在目,靠着那枚亲王官印,北地各方势力才得以归顺,纷争渐息;
又念及扬光帝陈福宁禅位时的无奈与坦荡,他拱手让出的岂止是皇位,更是一份托付江山的重担啊。
总之一句话,陈氏皇族虽然对他周进有过猜忌,但也有人对他不薄。
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周进对陈常宁痛下杀手,他感觉自己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是妇人之仁,毕竟陈常宁属于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了。
许久之后,他抬手止住众人争论,声若洪钟:“诸位莫争,朕既承大统,自当权衡利弊。陈常宁虽有罪责,然念及往昔恩情渊源,杀之易,平悠悠众口难。便饶他一命,令其回陈氏皇族祖陵守墓,余生伴祖宗陵寝,思己之过。”
议政院院长王允面露忧色,上前一步劝说道:“陛下,祖陵偏远,守卫难周,若是有心之人借他名头滋事,恐生大乱啊。”
周进微微仰头,目光透过窗棂缝隙望向阴霾天空,淡然一笑:“王老大人,这天下大势,岂是一人名头便能轻易扭转?朕顺应天命而来,自有上苍庇佑、万民拥戴,若真天命易主,无陈常宁,亦会有旁人兴风作浪。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三日后,晨光熹微,陈常宁身着素白衣衫,发束麻绳,在一队兵卒押送下启程前往陈氏皇族祖陵。他步履蹒跚却身姿挺直,回望金陵城那破碎轮廓,眼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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