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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

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 (第1/1页)

六月十八日正午,拥有一艘航空母舰的日军混成舰队只向吉大港实施了一轮猛烈炮击。自忖已尽到抵抗的职责的英国守军,就拖家带口的撤出了这座风光秀美、气候宜人的天然良港。于是乎,吉大港便‘不负众望’的快速陷落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数以万计的被从远输船‘卸’下来的日军官兵,冒着英国皇家空军断断断续续的轰炸陆续上岸。长途的海上‘旅行’,使得这些饱经风浪的折磨的日军官兵大多脸色苍白、精神疲惫,可他们眼中闪烁着的对杀戮、征服的渴望,却依然如故,甚至比上船时还要炽热上几分。这也难怪,印度其实已是他们当中许多人,以侵略者的身份所践踏的第三、第四个国度了。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本在对其原本还敬畏有加的英、美、荷兰等西方国家的连战连捷,使日本军队愈加的骄横凶残了。就算是月前日军在缅甸所惨受的全面失败,也没有让他们气焰稍减,反而让新到的日军满脑子都充斥着拼死也要重新占领缅甸,以挽回日本陆军所失去的颜面的想法。
  
  从海上运来的日军共计二万余人,与上次空运至艾尔藻的多是从日军各野战师团零星抽调的老兵不同,这次来的可是成建制的一个甲种主力师团,也是程家骥和他的老部下们的另一个‘老相识’、‘好朋友’,日军第十三师团。
  
  有了齐装满员的第十三师团在手,中原规一的底气顿时足了起来。从占领吉大港的当天起,日军就以联队为单位频频向外发动攻击,以扩展其所急需的‘生存空间’。而主力尚在南下途中的英军,全无还手之力,只一味的被动招架。英军处处设防的结果,只能是处处挨打。
  
  如此下来,不几日,日军就切实控制了一块数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域。更有甚者,一支孤军深入的日军前锋部队,还借着茫茫夜色的掩护,在库米拉近郊打了一场干净俐落的长途奔袭。
  
  此役日军以伤亡两百多人的弱小代价,杀伤近千英军不说,还利用缴获的英国军车,从上万赶来增援的英军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几百名俘虏。事先对此并不知情的中原规一,绝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少佐大队长的胆大妄为,会对印、缅战局产生怎样重大深远的影响。
  
  二十一日下午,也就是,在和平守静中生活了几百年的库米拉市民们,因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战争的临近而草木皆兵、惊恐万状的当天。英国驻印军司令韦维尔上将就被迫向伦敦发出一份十万火急的请示电。或许由于事关重大,效率向来低下的伦敦方面,这次很快就回电了。
  
  可大英帝国的管理者们,给新德里的回复却是那样的含糊不清、自相矛盾。以致于深沉老练如韦维尔上将者,都是在细心揣摸了好半天后,方才弄懂电文中那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关键性语言:“大英帝国在印度的每一分利益都是无比神圣的,是不可以有丝毫的破损的。做为英国在印度的总代理人,在一切为了英国的大前提,您有充分的临机处置权。战时内阁再次向您强调一点,日本对恒河流域的窥视必须得到遏制。”的真实含意。说白了只一句话,情知已无交涉时间的伦敦迫于形势,默许了中国人所提的那种种‘无理要求’,却不会为此承担任何责任。这就意味着,这桩丧权辱国的丑闻一旦被捅到公众面前,被势必波涛汹涌的舆论所吞噬的只会是韦维尔。
  
  在无数次咒骂了那个把整个中青年时期都浪费在鸦片、情妇身上的战时首相,并砸碎了身边所有能找到的器皿后。韦维尔能做的也只有给等着回音的胡敦中将,发了一封让他本人终生引以为耻,到弥留之际都念念不忘的仅有九个字的电报:“告诉中国人!他们赢了!”
  
  不可一世的种族主义者韦维尔是彻底低下了他‘高贵’的头胪了。接到明确指示的胡敦也以破罐破摔的精神状态,一口气答应了,惯于趁火打劫的钱绅,所追加的一系列苛刻得,让韦维尔上将在日后得知时,当场吐血的‘小小’的要求。可问题是大获全胜的程家骥,在面对这份丰硕的战果时,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在胡敦‘投案自首’前,远在仰光的罗中将就砸过来了一个睛天霹雳,由丸山正吉中将所指挥的日军第二师团,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全军越过了泰缅边境。这支全摩托化开进的日军,进展异常神速,只不到一天就前进了近百公里,其兵锋直指同古。
  
  日军第二师团又称仙台兵团,内部代号为‘勇’部队,素来号称日军精锐中的精锐。日军竟舍得把这支几乎参加过‘明治建军’以来,日本所有的对外战事的王牌劲旅,用做即便打赢了,也铁定要损兵折将甚重的开路先锋。足以说明东京大本营,对此次旨在重新封住中国刚刚取得的出海口的战役,是何等的重视。
  
  而反观中国远征军,虽空有七个军二十几个师的的庞大兵力,可却大半分散于缅甸南北两头,放在缅中的兵力并不多。而摆在日军攻击当面的更是仅有一个师,在前一阶段作战中,元气大伤的第六军所辖之第九十三师。光靠这个满打满算都不八千人,且其中近日才从国内补充的新兵甚多的九十三师,想要挡住日本陆军中最具有攻击力的两支部队之一的(另一支是野兽兵团第六师团)第二师团的前进步伐,希望之渺茫自是不待多言。可缅中咽喉同古,却是万万丢不得的。同古一旦易手,虎视眈眈的日军主力再一猛插,就可以将地形狭长的缅甸,从东到西,来个一分为二。而俨然是孤悬于缅南的中国军队在后勤补给只能靠海上远输,可日本海军在东南亚目前可是占着绝对的上风了,想暂时封死几个港口,还不容易。港口一被封,远征军主力就只好大举涌入印度,以求绕道回国了。绕道回国其实也并不保险,以日军普遍比中国军队高出不止一筹的行军力,完全可抢先封住远征军的去路。
  
  若是真走到那一步。近二十万中国远征军怕是只有如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所发生的那样,老老实实的呆在印度等着大反攻那一天的到来,这一个选择了。当然,寄人蓠下虽可保一时平安,却总是免不了要受些窝囊气的。这倒还是小事,关键是之前所做种种努力,可就要全部付之东流了,你叫早在年前就缅甸战局呕心沥血的程家骥怎么能甘心。
  
  有鉴于此,程家骥决定立即赶回仰光,在临行前,他找来了钱绅、文颂远。
  
  “我回缅甸后,兵团司令的职权由维礼兄全权代理,文老二辅之。维礼兄你说说,下面该怎么打,其要达成的目的又何在?”
  
  “军座,我部接管了伊德岗的防区后,当一面频繁向吉大港方面发起小规模骚扰攻击,一面完善伊德岗、艾尔藻两地区的防御体系。作战目的也有二,一是拖日军攻击库米拉的后脚,不使其进入恒河平原,彻底动摇英国在印度的统治。二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日军中原部反攻缅甸的企图得呈。二者之间,犹以后者为重。”显是早胸有成竹的钱绅侃侃而谈道。
  
  “就照你说的办。我再加一条,在适当的时机可以配合英军,打一两场稍大一些的战斗,可切忌浪战。”程家骥转而对文颂远辞严厉色告诫道:“文老二,你绷着那张寡妇脸,是给谁看的?我今天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这个切忌浪战,说的就是你!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能把中原规一碎尸万段,可有一点你得搞清楚,印度毕竟是英国人的地盘,咱们来这只是打个短工,捞点好处,大面上过得去就算完了。要是你头脑一发热,再把部队给我莫名其妙的打残了,你就准备给我回南安去当你大少爷去吧!”心知程老大这回可不是吓唬他的文颂远忙诺诺称是。说实话,已把战场当成了‘游乐场’的文颂远还就真就怕被赶回老家去。丢人现眼不说,金戈铁马这么多年了,早过惯了气吞万里如虎的日子,再回头去架鸟溜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非把他活活憋死不可。
  
  二十二日上午十时,程家骥乘坐一架英国皇家空军‘友情赞助’的中型远输机飞抵仰光机场。
  
  “司令长官,日军第二师团离同古还有多远?我军在同古附近各部已进至何处?军委会有没有新的指示?日军的后续部队的在什么位置?”这会儿,忧心如焚的程家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一下飞机,连礼都没敬,就对亲自来迎接他的罗中将劈头盖脸的问道。
  
  幸好,这个当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罗中将,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细枝未节:“日军第二师团的先头部队已突到同古远郊,我已经命令吕奉云把先前伸出去的部队,都收缩到近郊死守。浩然,你是知道的,离同古的最近的是张玉灵兼职任师长的七十四军第五十八师,该师已奉命日夜秉程赶往同古,大约明天晚上就能到。只是光凭他们一个师,再能打也是怀水车薪。所以,我又从原驻曼德勒、仰光的部队里,紧急抽调的总计六个师的部队,向同古紧急运动。可棘手的是,日本特务已把仰曼铁路破坏了多处,让部队的运动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来不来得及,那可就两说了。另外,军委会命令我们一定要守住同古,丢了同古,相关人等不论地位高低,责任轻重,一律军法从事。”罗中将把音量放低接着道:“辞公来电话说,军委会已密令从中原战场撤入川中休整的新二十七军、第二军向滇境急进。”程家骥一听便明白了,这是军委会在为战事失利后,强力打通缅中交通线作准备了。看来,最高当局手里没兵了。否则,份属中央嫡系的第二军也就罢了,象由暂十六军改编的新二十七军没打过什么硬仗的杂牌部队,是不会有出国亮相的机会的。
  
  “参座,日军集结于清迈的三个后续师团刚刚入境,估计其应于后天傍晚到达同古城下。”带着一脸的渐愧跟在罗中将身后沈副处长补充道。他躲着不出头,焦头烂额程家骥一时还想不起他来,这一冒出来,正好逮着挨训。
  
  “逸夫,你也是搞外勤、搞破坏的老手了。这回怎么搞的,让人家悄无声息的就把仰曼铁路,炸了个落花流水?”
  
  “参座,卑职有亏职守,罪该万死,可……。”沈副处长涨红着脸分辨道。
  
  程家骥挥手止住似有隐衷的沈副处长:“事情已然这样了,追究责任那是战后的事情,还是想想当前如何补救吧?”他扭头对罗中将请示道:“司令长官,我建议马上组建一个敌后支队,趁日军正高歌猛进,疏于后方的防卫之机,潜入泰国,也给日本人找点麻烦。您以为如何?”
  
  罗中将颇有深意的看了程家骥一眼后,顺水推舟的给了自己的参谋长一个人情:“以已之道、还施彼身,这是个好办法。既然沈副外长是干这个蝇内行,那就让他去牵这个头吧。”
  
  “多谢罗长官,程参座的抬举,卑职一定全力以赴,以图戴罪立功!”对程家骥的‘搭救’之恩,差点替罗长官派下来的那个一点不懂业务,却处处要插手的情报正处长,当了替罪羔羊的沈副处长自是感激涕零。
  
  “浩然,还是先回总部去吧。辞公正等着要跟你通话了。”已是对程家骥百般迁就的罗长官,终于忍不住‘催驾’了。
  
  “青公,克永冈机场还在九十三师手里吗?要是在的话,我想等飞机加过油后,就直接飞同古。”程家骥的回答让罗长官不由一愣。
  
  “报告参座,守机场的二七九团的一个营,还没有撤入城中。机场附近也一切正常。不过今天凌晨同古上空已出现了日机编队。您座机又没有战斗机,单机前往危险性太大。还请参座三思。”罗中将的副官抢上前来答道。
  
  “只是出现过一次,那就是还没有封锁严实,不碍事的。司令长官请您转告辞公,我到同古去体验体验,让日本人吹得神乎其神的第二师团,到底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去了。对不起诸位了,小弟年轻没担当,先开溜了。此战就算是失败了,军委会的板子也打不到我的屁股上了!”从程家骥大大咧咧的话语中,所透出的与同古共存亡的决心,在让在场的一众将领俱都是鼻头一酸的同时,也把罗中将先前积在心中的少许不快,‘吹’了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一种多年未曾涌上心头的感动。
  
  其实,久历戎行的罗中将在获悉日军大兵入境的第一时间,就曾动过派一个高级长官坐镇同古的念头。此举无论对激励九十三师的军心士气,还是对协调各参战部队的战斗动作,都有着不可轻估的作用。可问题是,这个既要有相当军事指挥才干,足以能镇得住远征军这些骄兵悍将的威望地位,还要有战死孤城的觉悟的人选,倒也不是找不着,可就是难派。要知道,在远征军中合乎这三个的条件,可大多都是何部长那个系统的中坚力量,远的不说,光是杜总就可以算上一个。可真要把杜总投到危若累卵的同古城里去,铁定会被人看成是他罗某人在借刀杀人、排除异已。正是顾虑到这些,一向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意主动去激化到目前为止,还算是能同舟共济的远征军中两大派系的矛盾的罗中将,这才被迫放弃了这个设想。可愈是如此,本完全可以合理避过这个责任的程家骥,千里迢迢的赶来自动请樱的义举,就愈是显得英风烈烈、鹤立鸡群。
  
  “浩然,你是远征军参谋长,又是辞公深为器重的战略长才,我身边可缺不了你的襄助。你还是留在仰光吧!”无庸讳言,罗将军这句话里所含的客气成分至少占到一半,可象他这种已在很大程度上政治化了的高级将领,能有几分真心,却也是难能可贵了。
  
  “青公,军情如火,小弟就擅转了,冒犯之处,战后再当面请罪。”此时,飞机加油已毕。心早已飞到同古的程家骥无心再与众人寒喧,在唱了一个诺、补敬了一个礼后,向停在跑道上的飞机匆匆跑去。
  
  三个小时后,程家骥的座机在日军的欢迎‘礼炮’的中,险乎乎的降落在了克永岗机场上。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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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骥的到来,对于九十三师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里头的缘原说出来,或许有点大好听,可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守孤城的部队最怕什么?怕的就是被上峰当成‘弃子’抛掉!而九十三师虽是也份属中央军系,可却与哪个上峰的关系都不瓷实,更谈不上是哪个派系的心头肉了。
  
  故而,该师全师上上下下为这个担惊受怕,却也是无可厚非的。
  
  而程家骥是什么人物!名满九洲四海的不败名将、最高当局和陈部长极为器重的青年将领,这一个个套在程家骥身上的闪亮光环,让这些生性淳朴的官兵们,陡然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牺牲也有更大的价值。说白了,有程家骥当‘人质’,他们心里安稳些!
  
  身为一师之长的吕靖国,脑子想得自然要远比哪些中下级将兵们要多得多,也现实得多。可他也不得承认,有了程家骥这个远征军的参谋长的亲身介入,至少这援军会来得快一些,作战动作会积极一些吧。
  
  于是乎,被飞行员的空中规避动作,搞得头晕脑涨的程家骥一走出舱门,就看到了正冒着日军远程炮火的零星炮击,恭候在机舷一侧的一大群九十三师的将校军官。
  
  “我九十三师全体官兵,对远征军总部,对罗长官、程参座的关怀铬感五内!”吕师长是个瘦高个的云南人,见程家骥出现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奉云兄,辛苦了。”程家骥与吕靖国最晚一次见面,还是曼德勒战役的总结会上,屈指算来不过是两个月的功夫,可这位毕业于黄埔三期少将师长,已憔粹得让程家骥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是啊!突如其来的压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担,让他在不堪重负之下,身心俱疲了。要知道,那可是正儿八经、齐装满员的王牌师团。莫说是战力平平的九十三师了,就是换在几百万中国军队里的任一个师来,面对这黑云压城城欲催,守不住也要守的死局,它的师长的心境,又能比吕靖国好到那里去了?
  
  “奉云兄,你赶紧让人把英国飞行员们看住了,不要让他们溜了。飞机也想法子伪装一下。待会我还有用到这架飞机的地方。”程家骥走下舷梯后的所说的第一句有实质意义的话,便在心理上给九十三师的一众军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莫非这位参谋长搞得是‘飞行视察‘。这种所谓的‘飞行视察’,在当时的中国军队上层相当的流行。
  
  其实质就是指高级长官在战前赶赴某临战部队去走走看看,提提一些原则性的建议,走完这套程序后,该长官又会抢在战事真正打响之前,同机返回后方的高级司令部。这样一来,仗打胜了,该长官亲临前敌、面授机宜的功劳自然没人敢抹杀,非但不会被抹杀,还必将大书特书、大树特书。要是打败了,那肯定是前线指挥官朽木不可雕也,与长官是没有半点干系的。
  
  此举与后世用‘参与指挥’这个绝妙好词,把一个战役的功劳分到几十位老一辈军事家头上的做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尽管心中的失望、疑惑,并不比部下们来得少,可久历世事所养成的城府,让吕靖国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被官场上的黑暗把对上峰的期望值磨得很低的吕靖国,甚至在想,来一个高级长官‘飞行视察’一下,也总比远征军总部对同古守军不闻不问要好得多,至不济也能给部队鼓鼓劲啊!
  
  对于簇拥着自己的九十三师的师、团长们心在想些什么,程家骥那能不一清二楚。心知这种事通常是越抹越黑的他,却只是晒然一笑,一切还是让事实去证明吧!
  
  一行人很快就驱车离开了机场,来到了设在原英缅军第一师师部的地下室里的九十三师师部。
  
  “奉云兄,敌情要是没有什么重大的变化,你就不要介绍。兄弟来之前,大至的情况,罗长官都跟我亲口通报过了。我看这样吧!趁着日本人还没有打过来,劳烦奉云兄招集一下贵部连以上部队长到这里来,我想跟兄弟们说两句,不过要快些,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这不,一进师部,屁股还没有坐稳,程家骥就揣起架子发号施令了。
  
  “是,参座!我马上让人通知下去,再多派上几辆汽车去接一下,。您放心要不了一个小时,人就能到齐。”心里愈发肯定了程家骥训完话就会飞回仰光去的吕师长,毕恭毕敬的执行着长官的命令。肃立在边上的一排校官中的那些年少气盛的少壮军官们,可就没有吕师长那种涵养功夫了,虽说还不至于在神色间对程家骥有什么不恭之处,但先前从眼神中透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狂热的崇拜、敬仰,却是减弱了不知凡己。
  
  ‘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古人诚不欺我也!’从没想过要当英雄,却当真成了热血青年的偶象的程家骥暗自在心中苦笑道。
  
  不管九十三师的战斗力究竟如何,起码这集合的效率还是不错的,从程家骥提出这个要求,到九十三师的连、营长们一个不少的站在面前,一共只过了四十三分钟。
  
  “兄弟们,我是远征军总部少将参谋长程家骥,大家好!”在用目光巡视了一遍被战火硝烟薰得面目黝黑的少校、上尉们后,程家骥诚心诚意的对着这支军队真正的脊梁们,敬了一个标准得可以拿去当教材的军礼。
  
  “长官好!”整齐的回答声中蕴育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须知,对这些今日生,不知明日死不死的下级军官们而言,能亲眼见到下辖几十万大军的远征军总部的参谋长,并聆听其训话的机会,或许这一生便只有这一次,更用说程家骥的声名,还不是普通将领所能比的了。
  
  “今天我到同古来,是来跟大家一起来死的!”程家骥的这番惊人之语,立即在军官们中间引起了一阵大哗。
  
  “肃静!长官在训话了,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正一脸的若有所思的吕师长见状,忙冲出来低声喝斥道。
  
  看来吕师长在部队里威望颇高,他一出声,下面立时就鸦雀无声。
  
  程家骥和蔼的笑了笑,挥手示意吕师长入列:“有人就要问了,未战而言死,于战不详,于军不利。你一个总部参谋长这么大的人物,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扰乱军心之嫌啊?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至多也就是敢在肚子里犯犯嘀咕。你们当中有这样人吗?我看是不在少数哟!”
  
  营、连长们大都是抗日军兴后,方才投笔从戎的知识青年,也就二十来岁的光景,心里藏不住事的‘小毛头’居多,给程家骥这么一逗,那有不笑成一片的道理。
  
  一时间,光线昏暗的地下室给这爽朗明快的笑声塞了个满满当当。
  
  只的几个军衔较高,人也‘老成’的中年军官脸上挂满了难得一见的绯红,显然程家骥是把他们的心思给说准了。
  
  被青年军官们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感染得心头一热的程家骥,正色肃容的说道:“这不是什么我在危言耸听,更不哗众取宠,而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从带兵打仗的那天起,从来就没对自己的兄弟说过半句假话,今天对着你们也不例外。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日军第二师团近三万鬼子,或许在几个小时后,就会全压到你们的头上。”听到这,一众连、营长们默然了,面上也纷纷露出了凝重。显而易见的师部只告诉了他们日军将要大兵压境,同古将有会一场恶战,日军也很可能要围城。可并没告诉他们日军会强大到这个地步。说起来,没有人比身处战争第一线的他们,更了解近三万鬼子、第二师团这些词组所代表的残酷的现实了!
  
  可与程家骥下面所说的话比起来,这些震憾就不算什么了。“而我带来的命令,也是死的,就是那怕打得只剩一兵一卒,九十三师也不得退出同古城一步。也就是说同古就是九十三师的坟墓!我既然给大家带了这个命令来,就没想过要活着走出这座小城。以我个人而论,我是很愿意这会儿在九十三师里补个差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啊!”程家骥后最那句一点也不俏皮的俏皮话,让在场所有人不论地位高低,俱都心惊一颤,鼻头一酸。
  
  “兄弟们,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论是娇妻美妾、金银房产、身名地位,这些尘世间让人留连忘返的好东西来,我敢说一句大话,在这个同古城里没有人比我程某人拥有得更多了。按这个来说,也没人比我更怕死了。我本可以不来同古的,可我又不敢不来。只因为我怕!我怕什么?我怕同古丢得太快,让日军有机会把我泱泱中华几十万最精锐的军队一分为二,一口口吃掉;我怕此役后,我巍巍中华会一蹶不振,几年来上百万为国捐躯的烈士前赴后继,所争来的这个相峙的局面会毁于一旦;怕我们的父母妻儿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让日本人屠杀、****的悲惨命运!要是那样,我就算躲过了,避开了,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了。这一辈也别想睡着一个囫囵觉!”程家骥越说后来,语调就越是动情,也愈来愈是催人肝胆。
  
  程家骥说完后,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激荡的心绪,才大步走到吕师长面前,把六张分别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放在了吕师长的手上:“奉云兄,小弟家里人口太多,就多占你们九十三师几个信封的便宜了。封好后,就让飞机捎回仰光去吧。若是贵部有什么家信,或是家里有那些需要政府照顾的地方,也一并让英国人捎出去。小弟在军委会里还几个熟人,当尽最大努力让兄弟们如愿以偿!”
  
  虎目圆瞪、热泪盈眶的吕师长没有答话,而是掏出一杆钢笔,就着那张专给程家骥准备的由两张桌子拼进来的讲台,也笔走龙蛇的写起了遗书来。
  
  上行下效,自古皆然,更何况此时一干与日寇血战经年的军官们,早已是热血沸腾得不能自已了。于是乎,一场在很大程度上,只是走走过场的长官训话,摇身一变成了群情激昂的‘遗书现场会’。近百条七尺男儿汉红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板凳上,地上,挥笔疾书的场面别说谈不上雅观,甚至还有些滑稽,可此时此刻却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当中,最庄严肃穆的时刻。
  
  几个小时后,那架英式远输机在隆隆的炮声中,趁着夜色飞向了天际。当天空中传来低沉的嗡嗡声时,九十三师八千将士无一例外抬起了头胪,以全部的精、气、神,遥祝着这只装载了他们的对家人的祝福、期望、歉疚、对生的渴望的‘大铁鸟’一路平安!
  
  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刚刚远去,一阵绵密成片的爆炸声就响起了。这爆炸声让前一秒钟还嘴角含笑的官兵们的脸色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驻守在克永岗机场上的二七九团一营在炸毁跑道和机场的附属设施了。这就意味着,同古与外界联络的手段,只有无形的电波一种了。
  
  希望‘飞走’了,生路‘炸’没了,没了念想的九十三师的兄弟们,也没了顾忌。他们脑海就剩下了多拖几个小鬼子垫背这一个念头了。
  
  当天晚九时,同古守军给仰光、重庆各发了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电报:“有一城,守一城。有一屋,守一屋。有一墙,守一墙。国存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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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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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丸山正吉中将今年四十六岁,这个岁数就当上一个常设师团的师团长,在几年前的那支由参加过日俄战争的老人当道的日本军队里,还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在一九四二年,却只能算是不老不少的中生代了。这种高级指挥官愈打愈年轻的状况,其实是每一支军队在经过长期的战争后的一个普遍现象。残酷的战争实际是一座专门衡量军人的才华与胆略的大溶炉,所有因胆怯守旧等原因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军官,统统都要被其无情的淘汰掉,任你今时的天潢贵胃、昔日的赫赫名将也概莫能免。这么一淘二淘下来,能在战争中崭露头脚的,自然大都是一些指挥意识新颖、战斗意志坚强的后起之秀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的青年军官中,从来不缺乏好战分子的根源所在。没有了战争,他们那来的超常规晋任机会,又如何去实现自己的人身价值了!
  
  丸山正吉也曾是狂热的皇道派军官,若是他当时身在日本本土,肯定会参与到二.二六兵变中去的。可随着地位的提升,年资的增长,丸山身上的梭角锋芒却渐渐的磨平了、消渐了。他变得平和庸碌了,以致丸山的同僚们都在笑话他的锐气大减。而第二师团的少壮军官们也往往只要灌了二两黄汤,就敢对自家师团长所奉行那种的极端的‘保守’战术原则大加指责。可是近年来丸山却深得每一任上司的喜爱、器重,不仅坐稳了王牌师团师团长的宝座,这次还被大本营委以重任,统辖由包括第二师团在内三个师团所组成的突击兵团。这就意味着,只要这次缅甸作战成功,丸山升任军司令官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战绩平平的丸山中将,为什么会得到大本营如此的青睐?
  
  这个这让许许多多的日军官兵大惑不解的谜题,当事人自然是有答案的。可这个答案却让丸山正吉每每想起心中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是啊!日本所一手挑起的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第六个年头了,却非但没有如原先所希望的那样,以日本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战火反而越烧越旺了,战场也愈摆愈大了。尽管东京的战时内阁极力推行以战养战的国策,可日本依靠刺刀所掠夺来的资源,却总是赶不上战争的消耗。入不敷出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透支!至于日本那微弱的国力,又能透支多久?这道算术题丸山连算都不敢去算。
  
  而丸山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在作战时斤斤计较,一举一动皆想方设法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就这么着,丸山就从其周围比比皆是的那些战果累累、斩获慎多,可所属的部队的物资消耗、兵员补充的速度也‘日新月异’的勇将、悍将中间脱颖而出了。
  
  丸山既能有此等见识,且还能在‘节省’这个大前提下,屡屡完成上司所交付的作战任务,虽说总是要比风风火火的同侪们慢了个一拍半拍的,可其的军事才干之出众,也由此可见一斑。按说,这种沉稳练达型的将军,是很难被什么事、什么人给难住的。
  
  可万众瞩目的同古战役才打到了第二天,丸山正吉的心肝脾胃、五脏六腑,就被无力感包裹了个严严实实。这一切,还得从第二师团兵临同古城下时说起。
  
  日本间谍对缅中地区的渗透,远要比远征军总部所预想的要深入得多,也广泛得多。毫不夸张的说,早在五月底,驻同古城的九十三师的每个团以上军官的简历,就摆在了总部设在曼谷的日军桃机关机关长的办公桌上。一份份详实的情报,无不在述说这样一个事实,中国第九十三师还没有从曼德勒会战的阵痛中恢复过来,正处于相对虚弱期。而且,即便在鼎盛时期,这个师的整体战斗力,在几百万中国军队也只等能算是中等水平。
  
  无数次与中国军队作战的经验告诉丸山,象时下的九十三师这种充斥着大量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新兵的中国军队,在他的师团的猛烈而不失节奏的攻击下十有八九是会一触即溃的。而事态的初步发展,似乎也印证了丸山的这种想法。
  
  几块位于远郊的高地,被中国守军主动放弃了。日军在近郊的小山头上、河流边,也没遇到任何抵抗。尤其是当中国军队炸毁克永岗机场时,以为敌人在破坏重要设施后,就会同以往那样逃之夭夭的日军将兵,甚至都在为没能有放手一战的机会,而捶胸顿足了!
  
  当丸山断然拒绝了激进的部下所提全师团向前疾进,火速穿过同古的建议,只派一个大队去试试‘水深水浅’时。第二师团内部的‘愤青’们对丸山由来已久的不满达到了历史最高峰。若不是有日军中那等级森严的传统的巨大惯性撑着,都保不准会有那个刺头跳出来分然抗命了。
  
  可血淋淋的事实,却很快证明了丸山中将的决断是多么的‘英明’。
  
  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大队,进入同古城区仅仅一个小时,再退出来时,就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这就是说,这个倒霉倒到家的大队有超过六成的成员,莫明其妙的死在了城里。
  
  作风细致的丸山中将立即亲自前往‘抚慰’从城中仓皇逃得性命的败兵。
  
  “山田中佐,中国人使用的何种战法?你为什么不早呼叫增援?”早把九十三师的兵员数量,武器装备情况装在心里的丸山一语中的的问道。
  
  “我们走到城中心时,遭到中国军队以营、连为单位的全方位突袭。敌人凭借其对地形熟悉往来冲突击我军,他们冲的时候前赴后继不依不挠,一有机会就会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冲入我军的临时阵地,跟我们同归于尽。他们攻得是猛,可只要一感觉到其的攻击势头已经减弱,这股中国军队就会马上掉头撤走,决不会再恋战。此起彼伏间几乎那怕一分种的间隙,让你想招架都无从着手,只能被动挨打。中国人肯定对城里进行过了详细测量,他们的迫击炮所在的位置虽然分得很散,可是却总能集中轰击,打得又准又狠。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在城内高处埋伏下了一些狙击手,带的两部电台在刚入城时,就让对方的阻击手给打坏了。麻原大队长也是这样送的命。要不见机得早,这三百人怕是一个也跑不出来。”随先遣大队一同入城的师团部参谋山田英寿搭耷拉着脑袋,心有余悸的一字一句的答道。山田吊在胸前的那支被纱布缠了个里外三层的左手,为他的话做了最好的注脚!
  
  听到这里,丸山中将哪还能不明了,城里的中国军队不但不是预想中的胆小如鼠之辈,还是身具‘狡猾阴损’与勇猛顽强两种特质的劲敌。对付对方所设下的这个贸然冲进去多少部队,就会如数陷进去的‘大泥淖’,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依靠在火力、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挤进城去,步步为营的往前挤,肃清一块,巩固一块,直到占领全城为止。这办法虽然是现成的,可问题是时间却是不等人的。一旦同古还没有拿下,外线的中国军队就从四方八方涌了上来。好好的一场闪电战打成大规模的混战,还在其次,一个不好,第二师团陷入重围,乃至被歼的可能性也不没有。要知道,日军的另几个师团才刚走过边境线了。
  
  丸山正吉在苦思冥想后,方定下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以一个旅团的兵力在离同古最近的中国军队的第五十八赶来增援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力图给予其重创,为下一步分兵两头凭险阻援创造有利条件。而丸山所指挥的师团主力,则以三面进兵、虚留生路的姿态,开始了对同古城没日没夜的蚕食起来。
  
  面对在重炮、战车的掩护下小心翼翼杀起城来大队日军,已在事实上接过九十三师的指挥权的程家骥,并没有象通常那样以不计伤亡的疯狂逆袭来予以遏制,只是以小部队配合精选出来的狙击手,频频骚扰日军。以迟滞其的推进速度。见惯了大场面的第二师团虽对这种程度的阻击嗤之以鼻。可又因生怕又陷入中国军队所制造的某个小泥潭,把看似顺利的战事给弄得事倍功半,却也不敢放开步子高歌猛进。相反的,他们还不得不时常停下来,躲避着、还击着。如此一来,日军的进展之慢,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乎,方圆近二十里的同古城便伴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枪炮声,一分一寸的易手着。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天后,交战双方的指挥官的屁股都坐不住了。
  
  丸山心里明镜似的,日军是把小半座同古城拿到了手了。可已退至城区中心的中国军队虽已有些伤亡,可基主力尚存,且兵力的密度更大了。这就意味着一场惨烈得让人‘期待’的殊死巷战,就在前面等着他的第二师团了。过多的损兵折将,当然不是素来务实的丸山所希望看到的。可被摆在主要作战方向的无奈,却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最让丸山揪心的还是,本应早就钻进他备下陷阱的中国第五十八师,一直杳无音讯。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一想起当自己手头的部队都陷在城内小巷、长街里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五十八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扑出的场景,丸山正吉就觉得头皮发麻,手心出汗!
  
  九十三师师部。
  
  “都说这个张玉灵打起仗来无法无天,这回我算是领教了!”吕师长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战役,他张玉灵竟然敢把电台给关了,来了个不知所踪!好嘛,这下子莫说我们找不到他,连重庆、仰光都不知道他上那去了!我就不信了,要是同古丢了,能有他张玉灵的好!”
  
  “该不是仗着得宠,找个联络不通畅之类的借口,消极避战了吧!”九十三师的这位副参谋长齐正超还不到三十岁,是个血气方刚的,看来也是被气糊涂了,连这种很伤和气的说法都拿到台面上来了。你别说,最高当局的嫡系将领中,还真很有几位干过类似的沟当的。故而,齐正超的想法,立时在师部的参谋们当中引起了一片共鸣。
  
  “张玉灵这个人我是了解的!那是个从娘胎里就忘了把怕字带出来的家伙。轻兵冒进的错误他或许会犯,可要说他张玉灵畏敌如虎,我头一个不信。我估摸着这家伙这会儿不是城外那个林子里死死盯着丸山正吉的一举一动,就应该是在赶往这个地方的途中?不管怎样,至多再有四、五个小时,他就会给咱们拍电报的,到时一切就都清楚了。”说着说着就起身而立的程家骥。按在挂着墙上地图上的食指所在的地方,让向他围拢过来的一众军官们见了,俱都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涨红的脸蛋,也因受惊过度,而集体苍白了起来。
  
  好半晌后,最先回过神来的吕师长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参座,他张玉灵手里可是一个整师,充其量不过一万二三千人,他就敢走这步险棋?这胆也大得没了吧?”
  
  “所以我才说天底下就从来没有值得他张玉灵去怕的东西。要是他手里有一个军。恐怕就直接冲着曼谷去了!”从程家骥的话言间所透出的浓浓的惺惺相惜之情,自有一番强大的说服力。
  
  就在程家骥语惊四座的时候,有一支无头无尾的浩荡军旅,正在位于同古东北四十公里处的本弄山南麓的崇山峻岭间艰难的跋涉着。山中小道本来就险,更麻烦的是,天上还下着绵密的小雨。这些种种不利于行军的因素,让官兵一个接一个的摔到。这山路上可不比得平地,这人一摔下去,留在山石上的就是一个个鲜红的血印。可尽管是这样,整支部队却没有一个人叫一声苦,拉下队伍半步。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摔倒、爬起、前进,再摔倒、再爬起、再前进。弥漫在这种军队的每一个人身上的一种无形的张力,让人无须过多的观察,就能看出这是一支由百战余生的战士,所组成的真正意义的精锐之师。在队列的最前端,一个满身泥水,且右腿也不大灵光的中年汉子,一跛一拐的向前小步小步的挪动着。突然间,这中年汉子脚下一滑,身子一斜,眼看着就又要倒下去了。
  
  “师座!”紧随其后的一个一脸忧心忡忡的瘦高个,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中年汉子。
  
  “长悦,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怕这怕那的,不够汉子!常言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才来提心吊胆,晚了!”中年汉子也就是张玉灵,一重新站稳身形,就对扶住他的五十八师参谋长卢忠良笑着当数落道。
  
  心知再怎么劝,也是无济于事的卢忠良,除了在心里苦笑着叹道自己怎么摊了一个性子这么刚强义烈的长官外,他又能说些什么了。
  
  其实,在此际的五十八师里,心境最不平静还得数张玉灵了。他又何尝不知道,他所制订的直插茂奇的作战行动,在强行把日军第二师团与其后续部队一分为二的同时。也把五十八师送入了绝境,对!是绝境。对五十八师能不能在十万日军的两面夹击下生存下来,张玉灵这个当师长半分把握都没有。可有一点他却是能肯定的,他自己的选择,五十八师的选择,对整个战局的发展是最有利的。五十八师到了地头后,多在夹缝中支持一天,日军就要首尾不能相顾一天,而正在四处调集兵力,准备打一场决定性会战的远征军总部,就能从容一些。相应的,中国赢得这场会战、这场战争的机率就会大上一分。就为了这个目了,他张玉灵值了,五十八师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名热血男儿值了!
  
  让张玉灵感到愧疚的是,在临行前,他集合了全师官兵把目前的战场的形势分析了个透,也把运动到目标位置后九死一生的处境说了个明明白白,连此次行动上峰概不知情也没有隐瞒。可当他向全师宣布,愿意参加这次行动的前走一步时,排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万人大方阵,竟然在他面前整个朝前移动了一步。那一刻,在上高会战后宁愿落下个终生残疾,也要伤未愈提前归队的张玉灵流泪了!
  
  这就是张玉灵,一个有着强烈爱国心的标准军人!一个誓与日寇不共戴天的炎黄子孙!这就是五十八师,一支视死如归的民族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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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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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古,九十三师师部。
  
  离程家骥先前说等等看时,都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了。仍持续推行其步步蚕食的既定方针的日军,也已经快推进到了程家骥事先给部队划定的后退截止线的边上了,可失踪了近三十个小时的五十八师,却还没有空气中冒出来。
  
  这样一来,非但地下室里的青年军官们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是原本对张玉灵,对五十八师最有信心程家骥,也不免这心中犯起了滴沽。
  
  “师座!电报!电报!五十八师的电报!”一个一边挥舞着抄报纸,一边大呼小叫的少校军官的到来,把‘勃勃生机’带进了沉闷得犹如一潭死水的作战室。
  
  再也控制不了情绪的吕师长一把夺过部下手中的那张薄纸,也没有象平常那样先递给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程家骥的过目,而是当场就念了出来:“浩然老弟均鉴:我部已强行穿插至日军第二师团的后方补给点茂奇,拟于一个小时后发起奇袭,特此告知。小兄此举实属莽撞,还万望老弟海涵!第七十四军副军长张玉灵,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四日晚十一时。”
  
  程家骥听到一半就卟哧笑出声来了:“这个张玉灵,狂得很啊!还万望海涵了?他这是明摆着向我示威来了。我敢来同古,他就敢闯茂奇,这是跟我较着心劲了!不过,狂是狂,可狂的可爱!中国军人里要是能再多几个象他这样战术眼光不凡,不唯上是从,打起来仗又敢置生死于度外的‘跋扈’将军,这场战争或许还真不用着打上个八年!”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一时得意忘形的程家骥便悚然一惊,自个怎么又渠漏天机了
  
  好在程家骥只是在喃喃自语,身边的军官们也大都‘神游物外’了,就是有个把听清了的,又哪敢当着面质问长官啊!这才让他混了过去。
  
  “参座。”吕师长满怀兴奋的催促着。
  
  “还等什么,全线反击!除了留一个营的预备队外,其它部队都顶上去,炮火也要猛,这回一定要把第二师团的腰给闪着了不可!”程家骥把手一挥,高声叫道:“给张玉灵回电,两个傻瓜,一对痴人!
  
  “参座,只有这八个字?”那位送电报来的少校诧异的确认道。
  
  “对就这八个字,对张玉灵来说,足够了!”程家骥字字铿锵的答道。
  
  中国军队一齐的动手的结果,便是一直困扰着丸山正吉的种种疑惑在短短几分钟内,都得到合理的解释。当然,这种解惑的方式,却让人的心情加倍的郁闷了。
  
  “师团长,是不是可以命令第三旅团去夺回茂奇,重新打通补给线!”师团参谋长岩泉永建议道。
  
  在用饱含轻篾的眼神,扫视了这个每每以中下层将兵的名义,给自己施加压力的第二师团少壮派军官头目一眼后,丸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岩泉大佐,要是我们象你所说那样做,正好中了中国军队的下怀,人家正巴不得把这场仗拖成持久战了。两头分兵是下策,是下下策!”岩泉的气焰大减,让九山中将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些许。深明大战当前和为贵之理的丸山,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接着道:“第三旅团调还是要调回来的,让他们也来攻城吧了。有足够的兵力,我师团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同古城。我们只有解决了面前的敌人,才有力量应付下面的战事。否则第二师团就随时会被从四面八方涌来中国军队给吞噬掉!从现在起,各部不必再把伤亡数字上报师团部了,我不管死多少人,损坏了多少装备,我只要同古!同古!”声色俱厉的中将疯虎般的咆哮着。或许,这才是那个曾参与执行了‘皇姑屯’事件的丸山正吉的真实面目吧!
  
  面对一反常态的师团长的竭嘶底里,平时张牙舞爪的岩泉被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也是从这时起,同古保卫战的惨烈方才彰显了出来。
  
  在向以作战风格坚韧勇猛见称的第二师团一波次接一个波次的反扑下,中国守军的攻击势头,很快就被弹了回去。紧接着,日军便攻入了中国军队原有阵地。在绝对优势敌人面前,九十三师新老将士们表现得极为英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宁可战死在自己的阵地上,也不肯后退半步。可战争毕竟是实力的较量,勇气与决心,虽能管事一时,却不能持久。在经过了约一个小时的拉锯战后,战线便又如先前那样,向城区中心步步前移了,只不过,这一回被日军抛在身后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中日两军的战死官兵的鲜血给‘涂’了一道。以致于在此战中活下来的官兵们,在回忆同古城中的战斗时,都不约而同使用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形容词‘血地’。
  
  “参座。前沿各部的压力太大了,还是赶快给五十八师发电,让他们全军出动靠过来吧!”没有马上得到的回应的吕师长,只好退而求其次:“参座!那怕是五十八师能派出一部,出击策应一下同古也好啊!”
  
  不能怪吕师长沉不住气,任是谁身上重围中,眼看着友军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只是在原地拼命修工事,就是不发一兵一卒过来,能没有几分埋怨,几许不愤,那才有鬼了。
  
  “奉云兄,我不会发这个强令五十八师向同古靠拢的电报的。发了也没用,只把逼得他们再次关掉电台。他张玉灵既然为了赌这一把,将身家性命都豁了出去,就很难会中途变卦。再说,抛开预想中的下一步,围歼第二师团不论,有五十八师在茂奇顶着日军的后续部队,咱们才能把这个局面维持下去。”程家骥说的这些道理吕师长都懂,可两个小时内就丢了近一个团的战斗兵员的损失速度,却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也太可怕了。
  
  “参座的命令,我服从。大不了就是把全师打光,我自己战死拉倒,反正大家也原也没想过能活着走出同古!可您想过没,照现在这样拼下去,同古还能撑多久?”标准军人其实有两种,一种无视所有的成规陋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战场上胜利,张玉灵就是其中的典型。一种循规蹈矩,在一个个合理不合理的条条框框内,克尽职守。这种人在军中甚多,黄中将以及眼前吕师长,就应归为此类。人们一般把前者称为天才,后者斥为平庸之辈,殊不知这样的平庸踏实之辈,才是一支军队的真正的脊梁与地基。而那些不世出的天才,只不过是踩在他们的背上的幸运儿罢了。
  
  “现在这种打法当然不行。这么着的吧?把日军都放起来,部队依就分成小股依托有力地形,或自行出击,或据地而守,总之能把施住日本人就行了。可这个师部咱们怕是呆不下去了,这里目标太大了。我的意思是,把战区和现有的部队都来个一分为二,你我各带一部分参谋,分别负责一个地区,有什么大的行动,再商量。”说商量,当然是程家骥的自谦之词。吕师长虽然一直对他很恭顺,可说到底,他吕奉云才是第九十三师的正主儿,适当的尊重还是必要的。
  
  吕靖国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他对程家骥为什么在先前没有用一招,反而要硬顶的原因,自是洞若观火。那时的九十三师人太多了,在现有的控制地区内,根本摆不开这种城市游击的架势。在战争中,真实往往就意味着残酷!
  
  强压下内心的酸楚的吕靖国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参座,日军至今都没有封死南面的缺口。部队握在手中还好说,要是这一撒出出,又都处在日军的几面包围中,要是放了羊,怎么办!”
  
  显是早已对些胸有成竹的程家骥,阴着脸着说道:“我已经给远征军总部和曼德勒、腊戍的守军都打了招呼,任何没有你我亲笔路条的九十三师士兵军官只有出现在同古城外的一律恪杀匆论。另外我还给重庆发了密电,让他们按已空远到重庆的官兵们所写遗书上的地址,把让各地的政府把住在当地的九十三师官兵的家眷都以县市为单位,‘集中照顾’起来,以便于日后切实的进行优怃。另外,我还会立刻去电催催军委会的那帮官老爷,争取能在部队分散前对官兵们鼓鼓劲。头两条,还得麻烦奉云兄去向部队宣布一下。剩下的,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奉云,小弟此举或许是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刻薄寡恩之处,还请九十三师的兄弟们恕过了!”程家骥话一说完,双脚便猛然一并,对着尚还没有完全搞清状况的吕师长,毕恭毕敬的打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长官的大礼以到吓得吕师长忙不迭的还礼。
  
  事实上,程家骥说得是沉重,吕靖国也听得并不轻松。凭心而论,吕靖国也承认程家骥所说的这几个法子,都是解决问题的良方妙法,可就是太过于阴损了。
  
  试想一下军法、亲情、功名三管齐下不算,重庆政府手中还死死的握着全师官兵的家人的未来。
  
  面对这些,就是身为堂堂少将的吕靖国,都感到了头顶上多了一把分分钟都可能会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逼得自己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贪生之念,而一般下层官兵们的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这也让吕靖国对程家骥的城府手段有了新的估计。
  
  ‘他与各方面往来的这几封电报,自己这个天天在电台前面打转的一师之长,居然事先没收到半点风声!难道师电台里的关键人员里的人攀高枝去了?一定是这样!唉,怪不得了人家年不满三旬,就能名满天下,显赫一时,光是这份狠辣深沉就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吕靖国愈想愈怕,愈怕愈慌,连带着看程家骥的目光也变得躲躲闪闪、充满敬畏了。对吕靖国这点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在跟成天跟陈部长、罗中将这些高层人士耍心眼的程家骥眼中,自是无所遁形。
  
  ‘但凡有一条别的路可走。我何尝愿意做这个‘丑人’。可是以八千弱旅对日军的三万强兵,能撑到此时此刻,已然是个奇迹。若不如此,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部队一哄而散的嘛?’
  
  稍后,最高当局就发来了一封其措辞让程家骥分外耳熟的电报:“:“……日寇第二师团之后方已被我五十八师彻底断绝,已成孤军。同时我远征军主力正向敌人四周围击,我第九十三师如能抱定与同古共存亡之决心,必能摧毁强敌,获得无上光荣!”
  
  瞅着电报上那五个让万众欢腾,军心大震的‘我九十三师。’,程家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看来历史进程是真的是有点乱了,要不最高当局怎么会把给长沙守军的电报用到自己的头上。与这份语气无比亲热的‘御电’相比,军政部同时发来的给同古守军人人晋升一级军衔的命令,就显得反应平平了。官兵们心中有数,军政部在某部队身处绝境时,来上这手突击升官,可不是第一回了,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天亮前分兵时,沾了九十三师的光,终于成了中将的程家骥,还拿这个跟吕师长开了个玩笑:“奉云兄,要是我俩此役都阵亡了,军委会再按惯例给咱们都再追晋一级,那可就创了在一座城内殉国两位上将的世界纪录了?”
  
  或许是因为想开了的缘故,吕师长也豁达了起来:“开这个纪录不丢人,老子们死得堂堂正正。”他把一偏对着一群肃立在两人身边的新由上校坐升的少将,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在一起同事了这么些年,要各自为战了,我只有一句话要跟你们交待的。抗战打了快整整五年了,中央军系里只有战死的将军,还没那个将军被俘、投降过,千万不要由我九十三师开其端!切记!切记!”
  
  五、六个新进少将含着热泪,凛然听令。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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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前,无论是参战的日军官兵,还是东京大本营的那些全权策划了这次总计将投入近二十万兵力的缅甸大反攻的将军们,都对已方在四十八小时内,踏平只有一个三流中国师防守的同古城信心十足。可铁一般的事实,却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难堪,不能说第二师团作战不卖力,可直到二十六日,即同古保卫战打响第一枪后的第四天,同古城内的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
  
  当然,几万日军毕竟不是吃干饭的。至这天上午为止,拢同不过十来平公里同古城区,已有五之四以上被日军占领。从表面上看,已控制了城内几乎所有的交通要道的日军,只要再卯足劲打一个冲锋,就能把看似奄奄一息的中国军队给挤出城去了。
  
  可身为这场战役的日方最高指挥官的丸山中将,却是有苦自知。
  
  没错,地盘是打下来了,可离最终的胜利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换言之,就是占领了全城,丸山也不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已经意识到了,在日军刚占领的城区内频频出击的一支支中国小部队,才是解决问题的关健所在。可这需要相当的时间。而最让此时的丸山紧张的也是时间。
  
  从南北两头靠过来的六个师的中国军队,逼得他不得不在昨天午后,就把本来驻在同古城郊,充当轮战部队的第三旅团拆成两半,分别堵了上去。对于第三旅团能顶得了多久,丸山自己都心中无数。
  
  心里发虚,归心里发虚,可丸山的方寸并没有乱,他给攻城部队的指示也没变,还是猛烈的攻击,外加以旨在以小部队打击小部队的全方位搜索。他很清楚,同古就是处境已不大妙的第二师团的半条命,拿下了同古城,不管战场情势如何变化,他皆可应付自如,实在不行还能全师突围而出。反之,则只能落得个处处受制于人,几面同时受敌的下场。在那种情况下,即便第二师团能从势必愈打愈多的中国军队的围追堵截中,勉强脱身,也非要被扒下几层皮来不可,
  
  更何况,他还有更大的希望,后续部队的三个师团已经跟中国五十八师接上火了,第二师团只要能坚持到与突破五十八师的阻击的主力会师的那一刻,不但战局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和他的第二师团也将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而不是一无所获、狼狈退回的败军败将。
  
  丸山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可他那些已师老兵疲的部下们,却似乎不能与相配套,又经过一个下午的血战,同古城里内的枪炮声却没有半点减弱的意思。日军唯一收获,就是缅甸的土地上,又多躺上了几百具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
  
  当日黄昏,同古城西。
  
  一群满面硝烟、身上到处是泥印血迹的鬼子兵,就着从一间被战火烧拉了半拉的民房里扒出来的大米,生火做饭了。按说,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这种自我暴露的愚行,是日军的军规所绝不容的。可对后勤供应早就被断绝,又分不到少得可怜的罐头,且还严令不许撤出城去休整的日军第二师团底层士兵们来说,再严厉的条令,也抵不住肌肠辘辘的折磨。而掌握着基层权力的大队长、中队长们为了保证正在执行极为消耗体力的搜索作战任务的所属部队的战斗力,也在或明或暗的默许、纵容着他们的部下这样干。
  
  而想要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吃饱肚子,又岂是那样轻巧的。
  
  “啪。”随着一枪清脆的枪响,围在一口大锅旁的这七、八个日军士兵,本能的卧倒着。一颗子弹从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穿了过去。虚惊一场并没有让日本人们的猪形圆脸上,露出任何的不满的表情,相反的,很清楚最近这两天来有多少‘同类’,被隐藏的暗处,专打冷枪的中国士兵给送下了地狱的他们,心中只有庆幸。可再好的运气,也是总有到头的时候的。就在这群日军把半生不熟的大米塞了半肚子时,大祸临头了。
  
  “噗、噗、噗。”一梭子从捷克式轻机枪里射出的子弹,毫无先兆的扫在了这一堆日军当中。突袭者的收获是巨大的,措不及防的日本人就击中了大半。从倒在大锅在的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日军二等兵的被子弹割开的颈动脉里,泉水般涌出的鲜血,转瞬间就把锅里剩余的还冒着浓浓的水蒸气的白米饭染成了,与南瓜汤一起被人们歌颂了许多年的‘红米饭”。
  
  三百米外的一处废墟中。
  
  “走!”屠靖国一把拉起正被自己亲手取得的辉煌战果,‘烧’两眼发光的马三宝,就一侧‘瞬移’了过。就他们飞快的滚进一条尺许深的排水沟的同时,几发迫击炮就把那个废墟夷为了平地。被炸得满天飞舞的沙石泥土,把藏身于小沟的二人,‘打’得眦牙咧嘴。紧接着,一辆被日军专门用于支援步兵作战的九五式轻型战车,也边用车载机枪压制性的扫射着,边快速靠了上来。好大的阵仗啊!
  
  可程家骥身边的‘哼哈’二将既然敢干‘搂草打兔子’的勾当,就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尽管过程有些险象环生,可借着错综复杂的地形的掩护,身手敏捷的两人还是从动手前就已选定的若干条撤退线路中的一条,飞速的跳出日军的火力圈。只不过,马三宝、屠靖国还是走得太过于‘匆忙’,身上再添上几处擦伤,却是怎么也免不了的了。这些浮伤虽不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可却足以让派他们出来另有重要公干的程家骥,象往常那样把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家伙狠狠的训上一通的了。
  
  同古城南有一座规模相当大的英国人开的食品加工厂。而此际,程家骥和分给他的那一班人马,自从分兵后,就在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保护下暂且栖身在这里。本来城里就是再紧张,分一个营给程家骥这位上官防身,也是应当应份的。可程家骥自己却拒绝,他的理由充分的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仗打到这份上,高级指挥部身边带着的人愈多,目标就愈大,危险系数愈高。
  
  一见灰头土脸的屠靖国,心知其肯定又去打‘猎’了的程家骥,这回却没训人,只是冲口问道:“找到了几个目标?”
  
  “军座!在城西发现一个,中心区也有一个。眼下的鬼子兵跟南昌会战时没法比,可****的狼狗的鼻子,却还是灵得很。我们不敢太靠近,但从其的警戒程度和电话线密度上看,可大致肯定城中心是联队部,城西那个是大队部!具体方位,我们都标在图上了。”屠靖国一五一十的答道。
  
  立时便有参谋过来接过马三宝的递过去草图,按图索骥的在墙壁上的大幅地图上一一标了出来。
  
  加上这两个,那张地图上已有了两个代表联队部的红点和两个代表大队部的蓝点。
  
  程家骥一面示意两人下去休息,一面征询着已成了他的临时参谋长的齐正超的意见:“元辅,依你看我们把已探明的四个点一网打尽了?还是只对其中的一、两个做重点打击?”程家骥恋恋不舍来回盯着地图上的每个点点的目光,把他的倾向性表露无遗。
  
  “参座,我们西指(相对于背靠东门的吕师长所部。)日前只能切实控制的一个半营的战斗兵,把那些应该会听到动静赶来参战的零散部队也算上,想既要全面开花,又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东指那边的部队,倒是比我们稍多一些。可把他们调到西城来,却是愚蠢的。先不说路上要损失多少,光是从东到西的枪声,都无异于是在给日军报信了。”齐正超的性子的也真够拗的,一般在长官面前就是不阿谀奉承,措辞也会娓婉动听,哪有人象他这样夹枪带棒的。
  
  幸好,程家骥也被钱绅明顶暗磨的‘折腾’惯了,倒也不觉得这忠言,有何逆耳之处,反倒是对齐正超更看重了几分。
  
  他意犹未竟的把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图上某个地方:“那就集中力量打城西这个联队部吧!杀他个片甲不流!”
  
  “参座,总部急电!”程家骥手还没有地图上收回来,这几天每隔上两三个小时就会报到一次的罗中将的电报就又来了。
  
  “元辅,还是你代我看吧!”对于援军近日可抵之类的消息,都听得麻木了的程家骥,连看电报的兴趣都欠奉了。
  
  “参座,好消息!第二百师成功绕过日军的阻击部队,已进至离同古城二十七公里处的北古镇!”原本也是兴致缺缺的齐正超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得叫了起来。
  
  “你喊什么喊,只有一个师到北古镇,这仗还有得打了!”程家骥嘴上镇定自若,手却在激动得打抖。
  
  只可惜,程家骥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就离他而去了。
  
  “参座,几处阵地同时报告说,他们当面的日军的后撤有迹象。”这个消息或许能让别人喜不自胜,可听到对日军的坚韧与其所惯用的那些个伎俩,俱都知之甚深的程家骥的耳中,却不啻是一个睛天霹雳。他知道日军这种反常意味着什么了。想当初,他之所以力主以游击战法为主,防守要点为辅,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防范这个。
  
  “命令他们,立即放弃阵地。要快!要快!”心急如焚的程家骥抓着报信的参谋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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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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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古西郊,有一处陈旧破败的缅式庄园。而日军第二师团部就藏在这座毫不起眼的农庄里。这也是丸山中将力排众议的结果。由此可见,程家骥与丸山正吉的处事原则,还是很有一些共通之处的。至少他们都明白一点。在随时可能发生任何事情的战场上招摇,无异于插标卖首,自寻死路。
  
  当然,房子可以破旧,可‘必要’的生活设施还是配齐的。别的不说,光是那套从千里之外的曼谷带来的镀金的组合吊灯,就充分显示了丸山中将那不俗的品位。
  
  “真没有想到,这位阁下竟然会到了这里!有他在这,那就难怪小小一个同古会这样棘手了!”从坐在与灯具一样,也是打泰国皇宫里弄来的造型典雅华贵的长条会议桌的首座的丸山正吉嘴里所发出的大有推脱责任之嫌的感慨,是那样的深入人心,就连第二师团里动不动就会给别人扣上‘非国民’的帽子的皇道派青年军官们,都在为之频频点头了。
  
  “师团长,您要不要调阅一下有关资料。”岩泉大佐的好意,打断了丸山的思绪。
  
  “不用了!”早把特务机关在战前专程送来的那叠关于程家骥的半尺厚的文书,翻得烂熟的丸山中将,把目光一一投向在座的十几个佐级军官身上。
  
  从一张张往常总是充斥着病态的狂热的圆脸上,他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因与强手相遇所引起的兴奋莫名固然有之,可代表信心不足的阴睛不定,也不在少数,更甚者几名从其它部队调过来的相对年长者,眼神中还隐约闪烁着一丝慌乱,几许惊恐。
  
  很清楚这种现象的来由的丸山中将,除了在心下暗自叹息今时今日的军官的心理素质,已远远比不上战争初期外,却也没有半点想要训斥那些面有惧色的军官的打算!
  
  是啊!从台儿庄大战起,整整五年了,萧濉河、富金山、南昌、吴城、钦州……,这一个个让日本人刻骨铭心的地名,在见证了日军中的一支支精兵劲旅的惨重失败,一员员不可一世的悍将‘翻身落马’的同时,也造就了一个中国军人的赫赫声名!让他的对手们每每会情不自禁的妒忌、敬重,乃至于畏惧的程家骥!已然成了横在几百万日本军人心头一根刺!一个日军中非有十万分的必要,谁也不愿意提起的禁忌了!第二师团的军官有这样那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光训是没用的!只有打败了程家骥才能破解这个禁忌!对此,丸山还是有信心的。毕竟,直到目前为止,他还占着绝对上风不是。
  
  “诸君,我方在黄昏时所实施的‘特种作战’,虽因程家骥的应对得当,未能杀伤其大量人员的预期效果。可我们也用微不足道的代价,夺下几个久攻不下的要点,更重要的是我们抓到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批俘虏(十几个被毒气薰昏的中国官兵。),知道了我们真正对手是谁。成果还是很大的,对此我还是很满意的。”深知两军阵前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丸山,先是勉励了部下几句。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可任务仍然是艰巨的,诸君尚需倍加努力。我断定经过屡次打击后,同古城里的中国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有组织抵抗的能力了。而他们三路援军,也全被我师团的其它部队暂时挡住了。光凭你们第四旅团的兵力,就已经倍于古城中还活着的中国人了,难道你们还要我再等上一个四天!我命令,从即时起把南面也封死。在二十四时我一定要看到这个程家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就统统切腹去吧!帝国不缺几个无能之辈!”
  
  被师团长的大发雷霆弄得很有些手足无措的第二师团的军官们,正待要表表决心,说说豪言壮语时,从附近某处传来的暴风骤雨般响亮密集的枪声,让他们齐齐目瞪口呆。不是说城里的中国军队都成了散兵游勇了吗?怎么还有能力大举突击第七联队的联队部了?
  
  事实上,程家骥这一仗也是硬着头皮的打的。丸山刚才说得那番‘大话’,起码有八成是真的。日军黄昏时所进行的扫荡,确实把同古守军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指挥系统给撕了七零八落。以至于逼得只集结的不到三百人的部队的程家骥不得不对日军立还以颜色,用中国军队还有发动的攻击能力这个事实,来巩固已开始浮动的军心,鼓舞各自为战的官兵们的士气。
  
  这次突袭堪称经典战例,只二十分钟下来,有一个警卫小队保护的一个日军联队部,就没剩下几个能喘气的了。在这其中,自忖胜券在握的日军的麻痹大意可是帮了大忙。要不然,就算负责搞掉哨兵的屠靖国、马三宝的身手再好,也不会打得这么顺风顺水。
  
  胸中那口恶气是出了,可险恶的处境,却没有得到太大的缓解。
  
  更何况,程家骥心里明镜似,象这种路边的便宜是只能占一次,接下来,就光剩下枯燥乏味的走走打打、打打藏藏了。
  
  ‘这会儿,张玉灵这个愣大胆,怕是比老子也好不了多少!”人类每逢喝凉水都塞牙的辰光,最怕的就是孤独。一想到横竖有人陪着,程家骥心中的郁闷,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还真让程家骥给不幸言中了,若是有可能的话,张玉灵还真愿意跟程家骥换换班。要知道,所属部队打得半残不残时,指挥官心里是最不好受的,真要打成了九十三师那样‘烂船’,那又什么都无所谓了。
  
  张玉灵的指挥部设在茂奇的镇中心,屋顶上还‘明目张胆’的高悬着五十八师的军旗,一副‘邀请’日军的大炮轰、飞机炸的架势。这就是张玉灵的气慨,也是五十八师的风格,一种曾被七十四军现任军长,那位山东将军,笑称为‘王牌军的牛皮哄哄’的,从骨子里渗出来刚强自信。
  
  尽管正值午夜时分,可从窗外透起来的映红了天际的漫天炮火,却为被其震得每每轻微晃动的五十八师部在实省下了不少电费、灯油。战争时期嘛,节约总是一件好事。
  
  “长悦,三四三团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了吗?”已低头看了许久的地图的张玉灵镇定自若的向刚从火线上视察回来的卢忠良询问着。说是问,他那嗓门之大,其实已是在吼了。这也难怪,若没这个音量,又怎能透过屋子里充斥着的震耳欲聋的炮声了。
  
  “阵地是勉强恢复了,可又损失了将近一个营的兵力!”满脸尽是尘土,军帽不知去向的卢忠良,可没那个肺活量,他凑到张玉灵耳边,用饱忧虑的语气说道:“师座,这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还是把全师往后面挪一挪吧!日本人可是下了血本。好家伙,每一次一冲上来就三个联队。鬼子的部队多,尽可以二十四小时轮番攻击。我们了,只有四个团,为了封住这么宽口子还得一字排开,连个纵深都没有。最要命的还是,咱们为了绕过围攻同古的日军,是翻山过来的,重武器基本没带。看着追随你我征战多年兄弟们成班成排的倒在日本人的炮口,一组组的往鬼子的战车底下钻,我心里这滋味……!”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位南京保卫战时率部从日军的合围中杀开一条血路,透围而出的英雄营长哽咽了。
  
  张玉灵听了,鼻头也是一酸,却还是无法认同卢忠良的说法:“退,往那退。长悦你的地形学在军校时就是拔尖的,你自己在地图上找找。从这里到同古,还有险可守嘛?噢!我们是能撤。可这一撤不但前功尽弃,错失了全歼第二师团的良机。还等于把程浩然和九十三师都一股脑的扔给了日本人。这种遗臭万年的混帐事,我张某人就是死,也是做不出来。长悦,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张玉灵说的也是心里话,他这个人文武双全,难免也就自视甚高,颇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故而与同僚间的关系向来比较紧张。治军又严,部下也是怕他多过敬他。可即便是最讨厌他的人,也得承认他身着有着‘每战必争先、临难不苟免’的传统美德。
  
  面对长官咄咄逼人质问,卢忠良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他又何尝不知茂奇是通往同古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茂奇便是一马平川。只是仅仅打了一天,就伤亡近四千人的巨大损失,已让他方寸大乱罢了。
  
  卢忠良没有死心,他又旧事重提道:“师座,那就直接给重庆发报,请校长从二百师里至少抽出一个整团,配置我部。他戴炳功离我们的直线距离还不到四十公里,要是急行军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现在调他的兵还来得及。”
  
  先前已明确的拒绝了这个在他看来纯属‘拆东墙、补西墙”,于大局无补的提议的张玉灵,此时也不打算更改初衷。他只是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的劝慰道:“长悦啊!你这是太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换我去下面去走走。我回来后,咱俩再唠唠?”张玉灵就是再不能容人,对卢忠良从他还是三零五团团长时就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老部下、老同学,还是相待甚厚的。
  
  张玉灵是被两个勤务兵抬在担架上,去的三四三团的阵地。在前晚赶了几十里山路后,他那条在万家岭大战和上高会战中连着两次负重伤的右腿,又跟他闹别扭了。此时痛得根本走不了几步路。
  
  他在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弹坑的三四三团部并没能找到该团团长孟旭之,倒是在稍后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具担架上,见到他这位身上缠着几层绷带的陕西老乡。一片六零炮弹的弹片,在孟旭之的腹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眼见是活不成了。
  
  团长的‘缺席’所带来的恐慌,使得在对手疯狂攻击下,早已是芨芨可危的三四三团阵地,终于被来势汹汹的日军压垮了。
  
  “我命令你们,把我往前抬。违者军法从事!”感觉到担架在做转向准备的张玉灵急得厉声大叫道。
  
  护卫着他的一个加强排的卫兵和三、四个参谋在万般无奈下,只好簇拥着他们的长官向一步步向前沿走去。
  
  “快、快。”张玉灵挥舞着手杖,一个劲的催促着。
  
  很快,一大队溃兵就与张玉灵等人撞了个正着。
  
  “把担架放下吧!”张玉灵平静无波的言语间,有着异乎寻常的决绝。
  
  前方醒目的担架,整齐的卫队,立时引起了败兵们的注意。
  
  “担架上是师座!”
  
  “六连的都给老子站往,没看见,师座在前面吗?”
  
  张玉灵在五十八师的官兵的心目中威望极重,都不用卫队鸣枪示警,溃兵们就自发的止住了脚步。
  
  “枪口都朝下。”张玉灵对着正把枪口冲着溃兵们的卫队命令道。
  
  尽管,卫兵们都有些大惑不解,可命令就是命令,他们还是执行了。
  
  张玉灵默默看着这些从阵地上退下来的部下们。说来也怪,以他的性子本该对这些逃兵深恶痛绝才是,他往日也没少杀作战不力的官兵,他对着面前这七八百名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的兄弟,却怎么也狠不下杀鸡儆猴的心肠。
  
  至于导致他手软的原因,是对自身在决定这次行动时的莽撞的反省,还是所谓的人性复苏,恐怕连张玉灵自己都搞不清楚。
  
  而人们眼中所看到的,只有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以双手抱在胸前的姿态,重新又躺回了担架上,双眼一闭,看样子竟是要在这里睡上一觉了。
  
  整个场面凝固了,定格了。
  
  象是只过了短短几秒钟,又象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兄弟们!杀回去!”一个因才失去半个手掌而面色苍白如纸的上尉连长,最先看出了他的师长此番举动的含意:‘他张玉灵不拦着别人去逃命,可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后退半步的’。
  
  “杀回去!”
  
  “跟****的拼了!”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上尉的呼喊声,一下子打开几百名沉浸在羞愧交加当中的官兵的感情闸口。一时间,他们只觉得胸中所奔腾涌动的热血是那样的滚烫,是那样炽热。如果不能尽快的让其渲淀出去,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被煮熟、烤干。
  
  当群情激昂得不能自己的官兵猛然回身,向原属于他们的阵地舍生忘死的冲去时。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轻轻的滑过了张玉灵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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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七)
  
  !#10184519
  
  若是有人要问在围绕着小小一个同古城,不分昼夜的鏖战不休的中日两军近二十万将士中,谁人的日子最不好过。那他就将势必会得到一个完全出乎其意料的答案。因为这个人,即不是正在四面皆敌的绝境中苦熬苦撑、度日如年的程家骥、吕靖国,也不是被五、六倍与已的日军攻得焦头烂额的张玉灵,更不是进退维谷的丸山正吉,而是身处于战圈核心的边上的第五军副军长兼二百师师长戴炳功!
  
  只不过,把戴炳功折腾得头发狂掉、双眼眼经,看着看着见老的‘罪魁祸首’,却不是骄横残暴的日本人,而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重庆的军委会。
  
  随着同古战况的日益吃紧,从军委会侍从室飞向二百师师部的加急电报的频率,也从起初的一天早中晚三份,发展到了的每三、四个小时就必有一封。而且电文中所用的措辞也愈来愈激烈,每每在读这些‘声色俱厉’的电报时,戴炳功都能感觉得到从最高当局的心底里喷出来的熊熊怒火。‘老头子’都大发雷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戴炳功毫不怀疑,若不是战事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没什么有力的靠山的自己早被就地撤职查办了。
  
  凭心而论,戴炳功自己也承认,二百师在此战中的表现,比之往日里来是平庸不少。可要说他存心避战、甚至于见死不救,那就是纯属是无稽之谈了。不是为大局着想,他又何必率部直插到这同古城郊来。在大路在跟其它几个师并肩慢慢挪,岂不是要安全保险得多。
  
  心里喊冤归心里喊冤,可戴炳功毕竟是个军人,还是个极为优秀的军人。军人若想要洗刷同僚、上峰对自己的误解,除了无可辨驳的战功外,别无它途,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想要打进同古城去,又谈而容易!挡在二百师面前的日军为第二师团的工兵联队,三千人上下。按说以实为中国军队第一师的有力竟争者的二百师,击破这些杂兵的阻击,该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得下来差使。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同古西北地区的复杂地形上了。日本人的大队工兵这下子可算是逮着了,他们一边节节抗击着,一边分出人手把其身后山口,河流都一一修上了防御工事,以致于二百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攻破一道防线,前进不了两公里,就又会撞到另一面‘南墙’上。最可气的是,二百师还不敢再次绕道。要知道城里那日军的一个旅团加一个师团部的日军已经快从九十三师身上腾出手来了。这一绕八成就会绕出个腹背受敌来。到那时救人不成不算,搞不好还得把自个都给绕进去。
  
  于是乎,四个团交替掩护,二十四小时轮番攻击便成了二百师唯一的选择,而心急如焚的戴炳功,也就‘常往’在火线上了。
  
  同古战役的第五天下午,二百师的副师长郑世芨在攻击阵地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几分钟前才睡着的戴炳功,他在前沿连续抵近指挥了二十个小时,主攻的部队都换了三茬了,透支太多的体力精神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师座!”军中重正轻副的风气,使得下级对同时有正副两职在身的上司,总是会称呼其正职,何况这样也显得彼此间更亲密一些。
  
  “重生,你不是后面组织部队嘛。怎么跑这来了?是师部出了什么事了?”被唤醒的戴炳功连声追问道。
  
  “师座,仰光总部来人了。”
  
  “不就是来催战督战的吗。你跟高参谋长接待一下不就行了。”在此时的戴炳功的心目中,没有什么能比几百米外的战场更能吸引他的地方了。
  
  “师座,来的是情报处的沈副处长,他说……。”说到沈副处长时,欲言又止的郑世芨的关公脸上浮现出一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尴尬。
  
  戴炳功当然知道郑世芨的那点隐衷。对有一个在罗家湾十九号任情报研究室主任的大哥,常以要成为一个功在民族的标准军人以自励的郑世芨,至少是不会感到有一丝光荣的。
  
  “重生啊!你是个军人,要有点军人痛快劲。”戴炳功对这个在长城抗战中险死还生后,自号重生的副手素来是器重有加的。要不然,昆仑山大战后,他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把郑世芨从将要划到第八军建制内的荣一师里挖过来。
  
  “是,师座!他说他负有特殊使命,一定要与师座单独面谈。”郑世芨陡然响亮起来的嗓口,震得戴炳功的耳朵轰轰作响。
  
  “重生,你来代我指挥,要尤其注意攻击的节奏和连续性,千万不要让日本人有喘息的机会。”在微一沉吟后,戴炳功还是决定去见见那个年轻的‘老特工’。
  
  设在离前线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小山村里的二百师师部。
  
  “戴副座,您先看看这个。”显然也明白自己不大受人待见的沈处长没有多话,而是一见面就把一份信笺递了过来。原以为是罗中将有什么指示的戴炳功,一啾到信笺上那行‘国民军事委员会专用”的抬头,神色便立时凝重了许多。
  
  手令只有寥寥几十个毛笔字,戴炳功三两眼就扫完了。放手命后,这位‘青年将领之楷模’先是长出一口气,方才用郑重其事的语气对沈副处长的说道:“沈副处长,说吧,你需要我怎样配合”
  
  秉性倔强耿直的戴炳功的前倨后恭,让沈副处长着实受用。他脑子里都在想着,要是今后自己走到那里都有这种威势就好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即便是他的老板也不可能身上总收着一份最高当局亲笔写的手令。真那样,天下还乱套了。
  
  “戴副座,我要办的事不大。你借我半个摩托化营再附上点骑兵、几辆装甲厚一点的战车,然后晚上再派点部队到城边上接应兄弟一下就成了。”诚然,沈副处长要求的确实不算多。而且,小部队摩托化穿插,快来快去的,危险性也不是很大。可这也让悟性极高的戴炳功把手令上并没明说的沈副处长此行的目的,猜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沈副处长,我很了解程浩然这个人,别看他生活上不大严谨,性子也随和的很,可骨子里的刚烈,却决不下于张玉灵。你此去多半是要白跑一趟了!”对于出身杂途的程家骥竟如此的受最高当局的重视、爱护,戴炳功除了少许的惊诧外,更多的还是羡慕、惋惜,甚至还有一分连自己也没能意识到的嫉妒,
  
  对于戴炳功的有感而发,沈副处长本不必做答的。可是出于一种年青人身上或多或少总会有的爱炫耀的本性,他还是答了:“上面既然认为把程主任这个战略长才牺牲在这里,对抗战大局来说是个无可弥补的损失。那走不走,就由不得他的个人说了算了。”
  
  沈副处长的自信,并不会是盲目的,别的不说,单是他个人的身手、枪法,就远不是常人可比的。就算是对上常年跟在程家骥的屠靖国,他也毫不怯阵。更不用说,沈副处长坚信在时下这种境况下,屠靖国等人未必就会当真跟他动手。不管怎么说,他要做的可是把生的希望,‘光明正大’的带给程家骥和其身边的人。
  
  戴炳功正待要再说什么,一个军官一脚踹开半插着木头门栓的房门。
  
  密谈中的两位将军都没斥责这位急得脸都黄了的中校,他们心里清楚,若不是十万火急,就是再借此人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以这种堪称的极端方式闯进来。
  
  “彭台长?”认请来的是师部电台的台长后,不祥的预感潮水般的源源涌上了戴炳功的心头。听到戴炳功喝出闯入者的身份后,沈副处原本平和的目光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阴冷到让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会为悸然的,能让人情不由自禁的想起山鹰的眼神。
  
  “师座,同古城里‘西指’的电台呼号于三分钟前在发报给我方时中断了!”电话台长的呼喊声所代表的意味,再是明白不过了。
  
  “你知道他们最后这次发报的位置在哪吗?”沈副处长抢上前拎着对方的领子逼问道。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不过跟据前几次的通报情况来分析,应该还在城西南角。”被迎面扑来的如山般沉重的无形压力一挤,电台台长的头脸上所挂着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滴到地面上。
  
  “戴副军长,请你尽快给我安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当子差事要是办不下来,兄弟固然免不了要到号子里呆上个两、三年,您戴副座身上的干系怕也不小了。”深知沈副处长所言非虚的戴炳功慨然答道:“两个连的步兵我从全师单兵战力最强的搜索营里挑给你,骑兵给你一个加强连,战车也是一个连。我现在就亲自去办,最多半个小时,你就可以出发了!
  
  与此同时,在同古城西南角的一栋英式楼房内,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刚刚落下帏幕。
  
  “三宝,找上门的鬼子都解决了?咱们的人还剩多少?”已多年没有亲自上阵拼杀过的程家骥,对于自己时下的战斗水平之糟糕,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否则,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也不会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了。
  
  “军座,都打死了,一共十四个鬼子。我们的人只死了六个,另还有三个负重伤的,其它人的伤都不碍事。麻烦的是电台被打坏了。不过发报员只受了轻伤。听他说修一修,电台或许不能用。军座,我看是不是还是把电台带上。”
  
  “把电台扔掉。还有,你立即去集合队伍,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尽管对与外界的联系也看得极重,可更看重兄弟们的生命的程家骥断然命令道。
  
  经过大半天走走打打、打打藏藏的混战后,原来跟着程家骥一块行动的两三百人,连伤亡带打散的,已锐感至了不到五十人了。相应的,人数少行动也就更灵活快捷,只几息之间,他们就撤出了这个已经暴露的地方,去寻找下一个‘安全屋’去了。当一行人才快速潜潜出几百步,他们曾经栖身的那栋楼房里就响起了一片零零星星的枪声,紧接着,这阵枪声便被三声次第响起的巨响终结了。这支人员精干的小部队中所有人的都是脚下一顿,他们那会想不到这三声爆炸声是刚才被留在屋子里的重伤员,拉响了手上的手榴弹与冲入房间的日军同归于尽了。
  
  心中的悲戚,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所冲淡了。在仅仅停滞一瞬间后,头尾拉得很长的这支队伍又继续以临战状态,前进了。
  
  说到底,战争其实就是在不断的挑战人们的生理、心理极限的同时,以死亡的方式,把不能适应的其的转变的人,在第一时间淘汰掉的一种社会活动。
  
  其实,象程家骥他们这占了便宜后,还能从闻风而来的日军的手指缝里溜掉的,已是万分幸运了。这几天来,无数支中国军队的小部队,就是因为少了这份远气,才被日军堵住吃掉的。
  
  可远气再好,也是总有用完的时候的。
  
  当日掌灯时分,已经成功转移到几座缅式木楼里程家骥和他的随员们终于被一支中队规模的日军搜索部队给发现了。
  
  或许是已感觉到这股火力强劲的中国军人中,藏有大鱼的缘故。在战斗中,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日军这回显得很‘绅士’,既没放火,也没使用掷弹筒、迫击炮轰击,他们只是一座座的逐个攻击着,小心翼翼的用火力封锁着猎物的去路。可就是这种‘温柔’的打法,中国军人们也消受不起。明摆着的,要不发多久更多的日本人就会围上来。到那时,再想要比此际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从没打算过要‘参观游览’一下日军所设的战俘营的程家骥,在情急之下,把那支从到他这个时空以来没离过身的美国造史密斯韦森0.38英寸转轮手枪的圆型弹夹给上满了子弹。他虽不敢保证,他能打死几个鬼子,可在万不得已时杀了自己,总办得到到吧!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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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骥不但没有被日军困死在那几栋高脚楼,而且在闻枪声寻来的沈副处长等人接应下,突到城中的另一隅后,他还活得挺滋润的。
  
  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的程家骥,刚以打冲锋的速度解决完一听美国牛肉罐头,就怀着意犹未竟的心情,迅速扑向第二罐。他吃得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以致于只能以频频点头来应对坐在他身侧连声催促他赶快借着苍茫夜色的掩护溜出城去‘协助指挥援军’的沈副处长。
  
  “参座,您是军人,这可是最高当局的意思,您总该服从吧!”好容易等到程家骥水足肉饱的沈逸夫,在满心不耐下,终于忍不住来硬的了。
  
  “逸夫,不管怎么说,我都欠你老兄一条命。别的大话不敢说,今后但凡有能帮你升个官、发个财、报个仇、娶个大家闺秀当小老婆的机会,我一定不遗余力。就是想到我的军中来兼任个实职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以程家骥‘圣眷’之隆,身家之厚、交游之广而言,他这番许诺的份量很重的。重到就连沈逸夫这个一意一心忠于‘老板’的死硬份子,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毕竟,这世只有是身在官场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能拒绝平白得以一强援这种天大的好事的。
  
  可程家骥下面的话,又让沈副处长明白了,天上是从来不掉馅饼的。
  
  “逸夫啊,这公是公,私是私。你潜入同古,假称有军委会的密令,意图煽动挟恃堂堂的远征军中将参谋长,也就是在下、我了,在同古战事最紧要的关头,弃军于不顾临阵脱逃,这个事好歹得有个说法吧!”程家骥说得是煞有介事,沈逸夫听得是目瞪口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好在他的脑子够灵光,几息之间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原委。噢!敢情这个程家骥早拿准了最高当局死爱面子、顾忌多多的脉,料定手令上不可写明要求程家骥随出城这一点,来了个倒打一耙。想通是想通了,可这并不代表有沈逸夫能找到相对应的办法。尤其是在他从仰光所带来的特工,几经冲杀,所余的战力已与程家骥手上的残兵相差无几,而且跟程家骥显是早有默契的屠靖国、马三宝又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至于戴副军长调拨给他的半个搜索营,倒是还剩下百来人,可以程家骥的赫赫声名,以罗家湾十九号的臭名昭著。沈逸夫实在不敢奢望万一两下里真要冲突起来,这些人能站在自己一边。能当个劝架的就不错了。关键是他既要在不伤害程家骥前提把其控制在手,又要躲过势必会被惊动的日军,把人安全的带出城去,这实在是太难了!
  
  唉!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的。在行动之前沈逸夫还自信满满,可一旦事到临头,他自己手上的筹码太少了,而要对付的目标又太狡猾了一些。
  
  想到这里,自忖无计可施的沈逸夫就爽快的认输了:“主任,您这回可算是把我给坑惨了!”
  
  聪明人啊!程家骥是最喜欢跟这种只需窥一斑、就可知全豹的聪明人打交道了。安全性高不说,还能省许多手脚啊!
  
  “逸夫,好兄弟!我刚才说的那些仍然有效。只要能过得了眼前这个坎,咱俩就是烧黄纸、斩鸡头的交情。”跟最高当局、陈部长这些大人物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程家骥别的好没学到,又打又拉的手段可是大有长进:“你的委屈我心里清楚,你放心,只要你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如实报上去,上峰是不会把火撒到你头上的。还有,你们不是带了电台吗,趁现在日本人一时没有找到我们,老子要马上发封电报骂骂戴炳功。这小子的动作也太磨磨叽叽了,活象个娘们!”程家骥一边说,一边从军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纸笔。
  
  事到如今,不愿意,也不敢丢下程家骥不管,自行出城去的沈逸夫,除了听命行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十分钟后,程家骥所亲手起草的电文便出现了戴炳功的面前。看了这份通篇没有一句官话,倒有不少粗口俚语的电报,戴炳功先是忍俊不禁,后才是面露凝重,这个程浩然出手可够狠的,这种要求他也敢提!,这分明是要二百师的老命嘛!
  
  可他还是对电台台长吩咐道:“把电文的后半段整理一下,注明情由后,立刻转呈军委会侍从室。
  
  又称“尧庐”的重庆德安里一零一号,最高当局的官邸。
  
  “辞修,你自己看看,你把这个程浩然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是恃宠而骄!不!这是阵前抗命不遵!是国法党纪所绝对不允许的!”坐在书房里的最高当局怒气冲冲的冲着陈部长咆哮着。不过他还想忘了一点,到目前为止,素来口口声声标榜军人不涉政治,只服从(抗)战时最高统帅的程家骥,好象、似乎还不是党员。国法也就罢了,这党纪怕是管不到他头上的。可正在阅读分别来自于二百师部和同古城内的两封电报的陈部长却是记得这一节的,可在此情此景下,以他的心计之缜密,又哪里会傻到去触这个霉头。
  
  “校长请放心,日后卑职定当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小家伙,对其决不再姑息放纵。可他托戴炳功转呈的这个趁日军第二师团的兵力不是分散于城中各处,就是正是我军援军鏖战正酣,无力对同古城实施严密封锁之机从二百中抽调小股部队,分批快速突入城中,以加强城内我军的战力的方案,依我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陈部长之所以敢仗义执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已看透了最高当局对程家骥这次的所做所为又是大为气恼,又是衷心欣赏的矛盾心态。说到底,现在可是战争时期,一个桀傲不驯不听招呼,却又能义无反顾的置生死于度外,事事皆以战局为先的名将,固然有让人不喜之处,可比起那种枪响三百二,闻风过黄河的‘长跑型’福将可要强上太多了。
  
  先喝了口白开水,平静了一下心绪,感觉自己已恢复了常态的最高当局才从陈部长手中,要过他适才压根就没细看的二百师转来的那封电报端详了起来。由此可见,其对程家骥的重视度之高,要知道,能值得最高当局把自己给气糊涂的将领,可着中国去找,也数不出几个来。
  
  从头到尾看完电报后,最高当局又对着放在书桌上的缅中地图用起功来。
  
  心知最高当局此时正在权衡着此举的利弊得失的陈部长静静的等着。
  
  显然二百师虽也是堪称最高当局的心头肉,可与整个缅甸战局的份重相比,还是太轻太轻。没用多久,最高当局就有了取舍:“就按程浩然的方案的办,让二百师以不少于一个加强团的兵力在今明两天内,分批冲入城中,统归程浩然指挥!
  
  于是乎,从二百师‘身上’生生割下来的这几千精兵,就象是一股股新鲜血液一般,源源不断的输向了同古城中。尽管在过封锁线时损失惨重,可他们的到来还是让同古城中的日军与胜利的距离愈来愈遥远了。
  
  与此同时,已把二百师看成‘最佳血源’的最高当局,也没忘了拉他老人家的另一块心头肉五十八师一把。稍后,二百师的五九九团,就接到了配署五十八师的命令。
  
  眼睁睁的看自己的二百师被重庆的电令拆得是七零八落,欲哭无泪的戴炳功郁闷得直想吐血!
  
  戴炳功其实是幸运的,他只是想要吐血,而处在整个战圈的风口浪尖上的张玉灵已经‘吐血’了。他的五十八师几经火线缩编之后,连轻伤员在内就只能勉强保持两个团的建制了,伤亡率更是达到该师历史上从未有过比例,百分之六十七,多年来攒下的家底,一大批久经沙场的基层军官,也快拼光了!
  
  毫不夸张的说,到同古会战的第六天的中午时分,茂奇镇内已看不到任何稍稍完整的地面建筑物了。
  
  而日军的前锋早在太阳升起时,就压到了茂奇镇的边上,若不是五九九团来得凑手,连眼下这种芨芨可危的局面都维持不下来。这一切还得从最高当局所寄与厚望的目标的转移说起。自从在心里把同古西北郊降格为次要方向后,最高当局就给以‘南北对进’的姿态从大道上向同古城艰难推进的五个师,扣上了行动迟缓、居心叵测的帽子。在一下接一下‘敲’在他们头上的‘指挥棒’的‘激励’下,这五个师的作战动作也积极了许多。而且,从分别从曼德勒、仰光方向出发的第二批次中国军队(四个师)也已在兼程赶来的途中。
  
  南北两头压力的陡然大增,让早已是焦头烂额丸山正吉,不得不又从攻击同古的部队中抽了两个大队去增援两头的阻击部队。第二师团的处境日益不妙,大大的刺激了统一指挥由战前才从菲律宾、北越等地调入泰国的十六、二十一、四十八,组成的日军后续部队的土桥勇逸中将(时任二十一师团师团长)的神经。
  
  缅中战局虽然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着、调整着,可从宏观上来说,相峙不下仍旧是战场上的主旋律。可上至远在千里万里外的中日两国最高统帅部,下至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挣扎求存的普通士兵,心里都明镜似的这种相对稳定的僵局持续不了多久了。
  
  从总的态势在看,参战兵力不久就会达到十二个师,且还会大批援军赶到中国军队的胜算无疑更大一些。可要是十万日军能合流,那对战局所产生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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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终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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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大,本书是从五月初开始上传起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写了一百三十万字左右了。在这七个多月里承蒙广大书友的厚爱,《抗日血肉长城》所取得的成绩,已远远超过了我个人预期,在这里我郑重的跟所有关心这本书的大大们说一声:谢谢了。没有你们的鼎力支持,素来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我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今天的。
  
  在这个月的月头,我因为个人原因更新速度不够理想,可我现在已在努力发奋,相信在这个月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一个不错的成绩的。
  
  当然,数量上是要上去,质量我也全力以赴的保证的。
  
  月票的事情,还是要再拜托大家再送我一程。毕竟大半年的努力就要见分晓了,若是没有希望进半年月票排行榜前八也就罢了,可要是要冲刺时才被拉下,似乎也太可惜一些。
  
  请喜欢本书,又还有月票未用的大大们,再投我一票吧,小黄百拜!
  
  最后喊两句口号吧!打到东京去!马踏富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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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九)
  
  !#10184997
  
  人们的预感是准确的,同古会战的‘转折点’的确已是近在咫尺,甚至近得有些让人措不及防,而决定性一刻到来的过程,却又充满了种种偶然。
  
  与世界上大多数悲剧故事一样,日军第二师团在二十九日也有着一连串的喜剧性的开头。
  
  首先,在这天的凌晨时分,由从师团部直属队各单位所抽调的六七百名日军组成的机动巡逻队,于同古东南五公里处,成功捕捉到了向城内隐蔽运动一支兵力约为两个连的中国军队的行踪。在经过智暂的激战后,这支中国小部队被日军歼灭大半。这个消息一传回师团部,立即在那些狂热的日军参谋当中引发了一阵狼嚎般的欢呼声。要知道,自从外围的中国二百师采用输血战法后,中方屡屡得手。而原本已是奄奄一息的同古守军的战力,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这样一来,不但大大减慢了日军在同古城内所进行的肃清作战的进度,就是对十多万日军在当前这场规模宏大的会战中的整体态姿,也有着相当不利的影响。对此素来以第二师团的大脑自居的他们自然是深恶痛绝,也想出许多办法,可却因对手的忽东忽西、飘渺不定,而每每收效甚微。于是乎,这次有预谋的‘围捕行动’的胜利,便被赋予了标志着日军找到了对付这种小部队渗透的窍门的重大意义!既然是具有特殊意义,那么这份军功就自然不能歼敌数量来权衡了,而现场指挥小岛鸟夫少佐的晋升,也就顺理成章了。
  
  下午四时,同古城内也传来捷报。日军第七联队在城东南角捣毁了九十三师师部(东指),虽然未能将其一网打尽。可中国方面却也只有几名将级军官,在少量卫队的拼死保护下逃脱。而且,日方还从此战俘获的一名中校军官(九十三师副官处副处长农劲铭。)口中得到了许多之前梦寐以求的九十三师的内部情报。
  
  天一黑下来,大话空话已说了无数的土桥勇逸中将,也来凑热闹了。十六师团在付出了两个小时以内伤亡近千人的惨重代价后,强行突入了五十八师重兵设防的茂奇镇。虽说瓦砾堆上的拉踞战还在继续中,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日军后继兵力的陆续投入,茂奇镇的陷落也就是今晚明早的事情了。一句话,战争的天平,在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速度的向日方急速倾斜着。
  
  “岩泉君,让伙房多弄些好菜,把酒也都打开。让帝国的骄子们狂欢吧!”在计算出最多明天中午,第二师团就摆脱孤军突出,几面皆敌的窘境后,从得知后路被断绝的那一秒钟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丸山正吉心头大松。这种彻底的放轻,不仅让丸山面上潮红一片,内里心潮澎湃,就连行为举止也大大的反常了起来。
  
  对于师团长阁下的‘老夫聊发少年狂’,以岩泉大佐为首的实际把持着师团部各个部门的日常运作的少壮派军官们,自是举双手赞成。这几天来,他们别看嘴上叫得凶,可心下又何尝不是在为部队的处境,自身的命运而心怀惴惴了.当此柳暗花明之际,谁又不想发泄一下心中所积淀的郁闷与忧虑了?
  
  为了烘托气氛,也为显示自己对于胜利的信心无比坚强(尽管就在昨天晚上,岩泉还为如何才能抢在第二师团被围之前,体面的离开这支部队,而冥思苦想。),岩泉还自作主张的把那套镀金的组合吊灯也统统打开了。琳琅满目的佳肴、成箱成排的美酒、梦幻般的灯光效果,好一场美伦美奂的军中盛宴啊!
  
  岩泉也不怕乐极生悲?!
  
  事实上,日本人的‘悲’的源头,就在他们的卧榻之侧藏着了。
  
  从第二师团师团部所在的那座‘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缅式庄园的往西一千米上下,有一处占地五、六十亩的半人高的灌木丛。在凌晨的战斗中被日军重创的二百师六零零团七连,已藏身于在这处灌木丛里的整整大半天了。虽说是一个连,可连伤亡带走散的,能有幸逃到这里来的也就不到五十个人来了。
  
  此时,该连仅存的三名军官在激烈的急论着。
  
  他们所争论的焦点,若是让丸山、岩泉听见了,相信他们都会在一瞬间对面前的一切美好,都失去兴趣的。
  
  “能在离前线一步之遥的地方,摆在这种灯火通明的排场的,一定是日军的高级指挥部,咱们只有能捅上它一家伙,那什么都值了。”在出国部队前才从中央军校昆明分校分到二百师来见习的贾孝文,是七连二排的副排长。可许是只因为参加过两、三次战斗的缘故,他身上具有的那种书生从军所惯有的不计生死的热血、锐气,显得分外的强烈。
  
  “贾排副,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愈是高级的指挥部,警卫部队就愈多。就凭我们这几十个残兵败将,怕是连人家的边都挨不上。依我看还是再等等,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分,我们潜出去归建得了。虽说进城的任务没能完成,可就算看在好端端的七连都打成这个样子的份上,团座应该不会难为咱们的。”三排排长吴二牛是个从列兵一步步打上来的老兵油子,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贾孝文这种只会动嘴皮子的‘花架子’。凭心而论,他的想法还是来得比较务实的。
  
  平时就打死不咬弦的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争执着。
  
  身为七连眼下的当家人的副连长莫荣本可以一语定乾坤的,可他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不说话的人,却往往是想得是最多的。
  
  在从军前的经历虽与贾孝文一般无二,却已在军中实实在在的摔打了一年多的莫荣的眼中,远处的那个发光的亮点,无疑是一颗包裹着毒药的‘糖果’。可偏偏这‘糖果’还散发一种让人很难抗拒的诱惑,如果有可能的话,莫荣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看到眼前这片‘光明’。
  
  可在既成事实面前,再精美的假设也永远是不成立的,他和才属于他的七连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因回避而生存,还是因直面而死亡。
  
  他自己的决择嘛?其实早在那颗‘糖果’陡然变亮时,便已经下了。既然放不下,就得认命,这就是莫荣的处事原则。可兄弟们了?
  
  最后,莫荣毅然决定参把交还栖身于此的每一个兄弟的手中。他会这样做,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信奉什么民主思想、人权观念,而纯是从现实来考量的。自愿的敢死队员的战斗力和主观能动性,远不是被上司强行驱赶入死地的士兵所能比的。而打这种注定是生还无望,更无法事先预计效果的轻兵突击,所最需要,就是后者,人数的多寡倒在其次了。
  
  “兄弟们,我已经决定要去碰碰这个远气了。这其中生死攸关的厉害,相信大伙儿都清楚。我不强求大家。有愿意跟我一快干的就跟上来吧!不想去的尽可以好自为之!日后逢年过节也好给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上柱香!”说到‘上柱香’三个字时莫荣已手足并用的爬到了灌木丛的边缘。
  
  出灌木丛,莫荣继续弯着腰向前扑去。他记得前方有一条干涸了的河道,在那里整理一下跟上来的兄弟,是再合适不过了。河道离灌木丛很近,莫荣一口气就跑到了。
  
  他靠在无水的河床上,一面调整着呼息,一边静静等着‘后来者’。
  
  ‘一、二……四十一。’当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跳入河道的响声的莫荣,数到这里时,他悚然震惊了,这四十一个再加上自己,一共四十二个,这就是说除了那些伤在脚上行动不便的外,兄弟们都来了,这怎么可能!
  
  “连副,你打坐呢?没听说你信佛啊!这当口才来抱佛脚,晚了点吧!”这个凑到莫荣耳边的声音的语气里饱含着戏谑,可却丝毫没有引起莫荣的反感,相反的,一股暧流在莫荣的胸膛里涌动着、奔腾着。
  
  莫荣睁开眼睛反辱相击道:“吴二牛,你不是想回团里去吗,怎么也跟来了。说话不算话,这可不象你的为人噢!”
  
  “鸟毛灰!老子命都不要了,还在乎那个!再说老子不来,那个‘小白脸’还不红口白牙坏老子的名声!”而吴二牛所指的‘小白脸’贾孝文就在两人旁边,可奇怪的,这回他竟然没再跟吴二牛抬扛,只是嘴里小声的嘟囊着什么。
  
  “全体都有了,按所属排为单位列队!”心知时间紧迫的莫荣没再说‘闲话’。
  
  未几,莫荣面前就出现了三排短短的横队。在扫视了每一个弟兄一眼后,莫荣满怀自豪的指着前面的目标沉着说道:“咱七连的爷们都是好样的,就是阎王爷见了咱们弟兄伙,也得先拜上三拜!现在我命令成以成三角形攻击阵形,跟我去踹日本人的老窝去!”
  
  兄弟们没有想往常那样轰声应和,可是从他们的眼神面目间莫荣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一股驰骋纵横的英雄气。
  
  稍后,同古城西某处。
  
  “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这已程家骥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而所得到答案于两次是一样的,派出人是回来了,可要找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其实程家骥又岂不知光凭派出这那几路人手想要在无处不是战场的偌大一座同古城中,找到不知躲在那个角落的吕靖国他们那么,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多少。可不这样,心急如焚的程家骥又能做些什么了。
  
  好在,程家骥马上就有另的事情可做了。
  
  ‘军座,你快看那边起火了!”程家骥端起远望镜起到屋外,顺着眼尖的屠靖国所指望去,在八点钟方向,发现了一团熊熊大火,他甚至还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些影影幢幢的物体在闪动着。
  
  “靖国,你说说,起火那个地方离我们有多远,火的规模有多大。”程家骥匆忙问道。
  
  “军座,火场离我们脚下,大概有六七里地,规模吗?不是很大,也就烧着了几栋缅式高脚木楼。”程家骥可算是问对人了,放火这种勾当,在屠靖国还叫屠三那时节,他可见得多了。当然,他自个也没少干。
  
  正当程家骥在为把火是谁放的,烧得又什么地方,而煞费思量时,神情凝重的沈副处长找上门了。
  
  “参座,你让我调进来的侦听员发现从五分钟前起,已查明的呼号的日军电台就在次第开机,到目前为止已同时在发报的日军电台已超过六部。!”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程家骥皱眉喃喃自语道:“几乎同时开机?同时发报?”
  
  ‘按一般情况来说,战场上不管有再多的电台,都是各有的规定发报时间的,即便是那个部队出遇到了紧急情况要立即向上报告,也是个别现象,没理由六部电台同时发报啊!除非是……。’已想到些什么,却不能将其串起来的程家骥在抬头猛然瞅见眼前越烧越旺的大火,在电光火石间从脑海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起火的地方就是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部。’
  
  愈想愈觉得这个假设成立的可能性愈大的程家骥开始了新一轮的权衡:‘三公里的距离?手头上这仅有两个营又一个连的兵力,赌不赌?’
  
  鉴于日军的援兵也许明天晚间就能攻到同古城的这个残酷的现实,无法说服自己放过这个上天赐予的最后的翻盘机会的程家骥,只一思之后,便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断。同时他以远征军参谋长的身份严命戴炳功,抛开当面之敌,不惜一切代价同古西郊偏南三公里(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部的具体位置)强行穿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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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十)
  
  !#10185154
  
  屠靖国终归是有多年没有干走门过户、劫财放火的江湖勾当了,又隔得远了些,到了,还是把莫荣等人利用日军所存的汽油,所放的那把火给说小了。
  
  事关上,烧着何止是几栋高脚楼,半拉庄子都搭进去了!
  
  只可惜,第二师团司令部的核心,庄园的主楼却因为卫兵们的拼死守护,而‘安然无恙’。
  
  “阁下,各部都来电询问师团部的情报,驻扎在附近的几支部队已向这里开来,您看?”从电台那边走过来的岩泉大佐凑到已被气得面如酱缸的丸山面前,小心翼翼的报告道。
  
  “立即回电,告诉各部,师团部遭遇敌袭,但情势尚在可控范围内,让他们无烦惊惶,更不能自乱阵脚。至于已出动的吗……”丸山所表现出的犹疑,让对师团长前天将警卫大队的主力,划给了第四旅团之举,颇不以为然的岩泉看到了机会:“阁下,这次的事情看来是应付过去,可下一次了?我始终认为师团部的防护是十分重要的!还请您下令把警卫部队调回来吧!”
  
  在微一沉吟后,心有余悸的丸山采取了折衷的办法:“战局这么紧张,警卫部队是不能调回的,可师团部安全系数确实需要加强。这样吧,在赶来的部队中留下一个大队的兵力,以掩护师团部在稍后转移到第四旅团旅团长去,其它部队让他回原防地去。”对于师团长两全其美的安排,只求自己不出意外就好的岩泉自是举双手造成。
  
  正当‘心里有鬼’的岩泉想拍拍丸山中将的马屁时,一个满面烟尘的日军中尉从外面走了进来:“师团长阁下,堀尾少佐已经把剩下的敌人都逼到东南角的哨楼里。少佐说只要再给他十分钟,战斗就能结束了。”
  
  “查清楚中国军队的人数没有?”主管师团部的警卫工作的岩泉急切的问道。从岩泉的角度出发,自然希望从中尉嘴里能嘣出两个连、甚或是更多来。说到底,此次来袭的敌人的兵力愈强,相应的,他所要负的警戒松懈、玩忽职守的责任就越小,甚至还可能转化成了克敌至胜的功劳。
  
  “报告岩泉大佐,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找到三十多具中国人的尸体。具体人数尚待进一步查明。”中尉不知变通的回答,使得岩泉顿时如堕冰窖。尽管平时很少为师团部的安全操过心,可东南角的那个由日军自建的小哨楼里,能容得下几个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如果中尉不虚的话,就算加上那些尸体,闯入都也快超不过五十人。这岂不是说,把堂堂的第二师团师团部打得‘鸡飞狗跳’的中国人,竟然只有一个排?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数错了!去!再去给我从头到尾数一次!对了!火场里肯定还有许多中国人的尸体……”过于沉重的打击,让已意识到自己不但一定会受到军纪处分,还极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岩泉大佐的理智濒临崩溃了。
  
  心里虽同样也大吃一惊,却还能维持着镇定自若的面具的丸山中将,在用厌恶、蔑视的目光‘挖’了岩泉一眼后,便在一群参谋、卫兵的簇拥下向庄园的东南角走去。一种强烈得无以复加的‘好奇’,驱使着丸山正吉要去亲眼看看那些敢于以微弱的兵力突击他的师团部的中国军人们。
  
  堀尾少佐没有慌报军情,战斗确实已经到了尾声。这一点连哨楼中仅存的中国军人们都心如明镜,于是乎自忖与‘光荣的时刻’近在咫尺的他们,唱起了二百师的战歌《义勇军进行曲》。
  
  “……我们万众一心,冒著敌人的炮火,前进!冒著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在这激昂的歌声、雄浑的旋律中所蕴育着的不屈与坚强,是那样的能振奋人心、鼓励斗志,反过来也足以让中华民族最凶残的敌人心惊胆寒。至少,堀尾和他的部下们虽不知歌词的含义,却也听得是手脚发软,头脸冒汗!
  
  被部下们的颓废、胆怯刺激得暴跳如雷的丸山正吉扯着嗓子命令道:“放火!给我放火,把他们烧出来!”
  
  师团长的命令得到迅速的执行,十几个日军士兵拎着汽油,在身后轻重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向哨楼扑去。
  
  尽管从哨楼中射出子弹打倒了不少自动送上门去的日军士兵,日本人还是把汽油浇到哨楼脚下。
  
  熊熊烈火借着风势,很快便把小小的哨楼,笼罩在了滚滚浓烟当中,而哨楼里的歌声也伴随着这浓烟烈火渐渐消逝了。
  
  哨楼外张网以待,等着捉几个活口给师团长过目的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一个‘猎物’。
  
  “堀尾君,我马上要去主持师团部的转移事宜,这里就你来善后吧。”在这一刻,心知自己的打算已经彻底落空的丸山中将身心俱疲。
  
  丸山正吉刚一转身,从哨楼重新响起的一阵微弱且断断续续,却极富震憾力的歌声,便传到了他的耳畔。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在中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丸山正吉其实能说一口很流利的中国话,而长期在关东军中服役的经历,更让他能深切的体会这首《松花江上》的意境。那从一个民族的内心深处所发出的期盼、呼号、控诉,而他和他部队现在所承受着的只是这种情绪在得不到满足所转化成的炽热无比的复仇火焰!
  
  ‘日本列岛会让这把火给烧沉吗?这场战争我们还有可能赢吗?’步履蹒跚的向主楼走去的丸山正吉在心里扪心自问道。当然这种‘非国民’言论,即便官居中将的丸山,也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否则,不用东京大本营下令解他的职,那些表面上对丸山还算恭顺的少壮派们,也会红眼来抢这个诛除‘军贼’的功劳的。
  
  此时日本已是一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疯狂国度!
  
  日本是疯了,可程家骥没疯,卧薪尝胆了这么多年的中国人更没疯!
  
  就莫荣和他的四十一位兄弟全部壮烈殉国的时候,程家骥所亲率的一个半营的官兵也潜到了日军在城区的边缘所设的下的封锁线的边上。在血火交织的战场中学会了狠与忍的程家骥,在等待着,他等戴师长的部队把日军师团部附近日军都引过去,然后再以迅雷不及之势跳冲过去一拳把第二师团的大脑打他一稀把烂。
  
  而为创造这个等的机会,那些没有跟过来的部队,正在向城里日军发起全面的攻击了。可以想象得到,三个连对将近两个联队的日军,那将会是一场何等惨烈,又何等绝望的战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穿梭往来的一支支日军巡逻队,也在一次接一次的与程家骥他们擦肩而过。有好几次日本人只要再前走上几步,就能发现这支被寄与了太多的希望的中国军队,就能改写同古会战的结局。一旦提前暴露目标,程家骥所无选择,只有提前发起攻击,那效果可就两说了。
  
  事后每每回想起当时那种让人不可思议的好远气,程家骥都坚信在那一刻,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保佑着他和他的部队。而这种力量是来自于南京城内的三十万俳徊不去的冤魂,还是松花江底那一具具绑着大石的白骨,又或是炎黄血脉的列宗列祖,却又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这其中他们都尽了一份心力吧!
  
  当晚八点二十一分,望眼欲穿的程家骥终于接到了戴炳功亲手起草的电文:“浩然,‘狼’都到我身边来了,快去掏‘狼窝’吧!”
  
  情难自己的程家骥把电报随手一摔,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声疾呼道:“兄弟们!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跟着我,前进!”
  
  程家骥的孤注一掷成功了!面对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气冲杀过来的九百壮士,还未来得及把‘细软’、文件收拾停当的第二师团师团部在措手不及间,所进行的最后挣扎是那样无力、苍白。以致于,连挡一下的力量都欠奉。当虽是率先起步,体力终究却比不得生龙活虎的下级官兵的程家骥气喘呈‘跑’到丸山面前时,这位死后都握着手中的军刀的中将师团长,已被一梭子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以‘帝国的脊梁’自诩的岩泉,则正双手抱头跪在丸山的尸体边上。当然,岩泉大佐的老老实实,是以正对着的他两把刺刀的存在为前提的。
  
  “你跟他说,只要给我发几封电报出去,我绝对保证的他的生命安全。”对于眼前这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大佐会不会‘合作’程家骥充满信心。
  
  随着岩泉的‘弃暗投明’,还不知师团部已覆灭的第二师团各部,在收到一份份自相矛盾的命令后,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混乱当中。
  
  等无所适从的他们明白过来时,却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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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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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掉第二师团师团部所引起的连锁反应之佳,远远超出了程家骥在事先的预计。
  
  天还没亮,在日军中素以作战风格‘坚毅绵密’而著称的第二师团,便打得是‘满地找牙’、‘浑身冒血’。且在这过程中,全力挣扎的日军竟没有取得一次局部反击的胜利。这就不能不让中国将领们大惑不解了。也难怪他们会难以置信。须知抗战以来,中国军队虽也打过几次大的顺风仗,可那大多是在中国军队八倍,十倍甚至十几倍于日军的情况下。而这次即便算上黄昏时分才赶到的新一五二师和名存实亡的九十三师,当晚参与围殴日军第二师团的中国军队也只有八个师的番号,兵员七万多。而日军第二师团虽已苦战一周,死伤累累,可毕竟还有两万以上的兵力啊!
  
  其实,这其中的缘故说来也简单的很,关键全在一个‘散’字上。很早就陷入了几面受敌、穷于应付的窘境的丸山正吉,为了能把战局勉强维持下去,生生把一个第二师团拆成了四块。而这四大块中除师团本部是对同古城采攻势以外,其它的方向都是以少对多,苦苦支撑。这一骤然崩盘,哪里有不摔得四分五裂的道理。当然,这些道理都是战后总结出来。
  
  而在当时不管心中装着多少疑惑,每一个中国官兵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冲锋!冲锋!再冲锋!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等着面前的小鬼子缓过气来,要咱爷们的命不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古周边的战局渐渐的明朗化了。花了很长时间才集结起来的已基本占领同古城的日军,在其夹击茂奇的企图,受挫于外围各师中第一个强行穿插至同古城下的新二十二师后,又掉头逃回同古城中蹲守了下来。这部分日军由第四旅团团岛田黑少将指挥,约有七千人。新二十二师、第八军的一六六师、六十六军新二十九师正在奉命从同古城中撤出的九十三师余部的指引下,全力围歼这股日军。
  
  原来前后夹击陡然转兵向南的二百师主力的日军辎重联队及师团直属队残部共计五千多人,则被六十军一八二师、二百师主力困在了同古西郊。
  
  比起先前一直被师团部分割使用,并承受了主要压力的日军第三旅团来,前两者还算是幸运的。第三旅团北路部队溃灭了。南路因有旅团部坐镇稍好一些,可也仅剩千把人,且还被六军四十九师堆在一块军事上称为绝地的山谷里。入缅以来战绩很是平平,缴获几乎是零,阵亡的人数却名列远征军各师前茅的四十九师。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一块肥肉,那哪还客气得了。看他们那恨不得把满山的石头都塞炮口里打到日本人头上的干劲,第三旅团的最后这点骨血,怕是与月亮没缘份喽!
  
  至于散落在战场各处,到处打枪放炮的日军的散兵游勇,虽总人数相当可观,也很让人头痛。但至少在一时之间,对中方还不形成什么大的威胁。等他们在乱打胡撞间抱成团时,不仅仰光出发多时的七十四军军部所率五十一师、五十七师早该到了,就是已从起程的新三十八师等四个师,也应离同古近在咫尺了,哪里还会在乎那几千人没了重武器的日军。
  
  当大家都忙着‘大块朵颐’时,程家骥这位此战的首功之臣,却带着一五二师从正打得热火朝天战场上销声匿迹了。
  
  同日上午九时。从空中看去,已看不出任何城镇的样子,只剩下些奇形怪状的炮弹坑的茂奇镇。
  
  而五十八师师部便设在镇子后头的一个由浅濠连成一片炮弹坑群里。
  
  才几天下来,高大英俊的张玉灵已经憔粹得彻底脱了形、走了样。部队打得实在是太惨了!惨得张玉灵都顾不得再去统计伤亡率了,也顾不上后送伤员了。但凡有口气的,你就在弹坑里挨着吧!五十八师的官兵是好样的,配属过来的五九九团的兄弟们也没‘掉链子’!建制乱了,长官死了,无一刻停息的炮弹把瓦砾堆都炸成了灰,可他们硬是带着满身的伤痕,提着最后一口英雄气,撑了下来。让日本人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只向前‘爬’了不到二百米。
  
  应该说,此时的张玉灵的心态是平稳和。他坚信在同古的敌我态势,已发生对我极为有利的转变后,援军很快就会到来。毕竟,茂奇这道铁闸一开,三个师团的日军就会如潮水一般涌进同古城,整个缅中战局就会在瞬间坍塌,而几集数百万中国军队的精华于一身的远征军,也八成会随之在异国的土地上沉戟折沙。
  
  的确没人敢让缅中战局垮下来,这不!程家带着部队来了嘛!
  
  “宗麒兄,部队我就交给你了,给我留点种就行。罗长官催得急,我这就要回仰光。!”程家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间张玉灵在这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流下热泪。要知道,家骥这句话一出口,就等于把新一五二师豁了出去。茂奇是什么地方,他程家骥能不清楚,这又是一台有多少部队都填不满的绞肉机!
  
  出于惯有的孤傲张玉灵羞于说那个谢字,可其与程家骥相握的右手上的力道,却在充分的表达着他的心意。
  
  凭心而论,这会儿,程家骥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要不是万般无奈,谁家的好孩子愿意往庙上舍啊!,可谁让在曼德勒修整了三个月的新一五二师是同古地区现有这么多个师中唯一一支满员之师了。而他刚才所说的罗长官催得紧倒是实情,在途中接到的总部让他回仰光的电报,就在他口袋里了。当然,若是程家骥有心要在前线拖上几天,却也是不是何难事,将在外,这点自主权还是有的。可又想来想去,程家骥都想来出自己留下来有何实际意义。指挥茂奇这种死顶牛的仗,需要的是就是一种与其说是坚韧不拔,还不如说是死硬固执的品格,而与张玉灵这个一旦有了目标,字典里压根没有改弦更张这一说的‘犟种’相比,好用奇兵的程家骥自认是拍了马也赶不上的。于是乎在再三交待了邢玉生此战的关系重大,并许诺了战后军里必对新一五二师优先补给后,程家骥决定回仰光去看看罗中将到底有何要务。至于同古那边,杜总午后就可到达,自是也用不着他去操心了。其实程家骥还有一个不好明言的小心思。同古会战进行到现阶段,既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大批后援又将在近日内陆续到达的中国军队,会战败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而在此役中一手包办孤军守孤城、掏心扭战局两出重头戏的他,已出了太多风头。是该让开出一条金光大道,让别人去建功立业了!
  
  仰光,远征军总部。
  
  寒喧过后,春风得意的罗中将,便把一份委任状跟一份公文掏了出来。对了!应该称罗上将了!在战局转危为安,第二师团就歼在即的大背景下,早就呈了上去,却一直没回音的晋任其为陆军二级的上将的公文,也被‘龙颜大悦’的最高当局亲笔批了下来。
  
  同样是看到一份委任状,程家骥此时此刻的心情,与上次就任远征军参谋长时的心怀惴惴,可谓是日月两重天。
  
  心知自己被何部长拖住的晋升命令,能这快柳暗花明,程家骥实是功不可没的罗上将以前未有的亲切口吻对程家骥说道“浩然啊,先恭喜你一声。那我念了啊!”
  
  程家骥立正作洗耳恭听状。
  
  罗上将清了清嗓子,拿起公文简明扼要的念道:“从即日起以新二十军、新二十七军、暂一一六师组建第四十八集团军。集团军总司令暂缺,任命程家骥为该集团军副总司令,仍兼任新二十军军长。”
  
  “司令长官,这个暂一一六师?”确实从没有听过这支部队程家骥,很有些摸头不是脑。
  
  “这个暂一一六师是今年五月才组建的,由去年从宁波地区撤出的两个保安团为基础扩编而来的。”罗上将看似漫不经心的答道
  
  程家骥心头一顿,宁波!最高当局的家乡可就在哪了!程家骥情知罗长官能点出这支部队的来由,已卖了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了,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见程家骥已是心领神会,罗上将便一面把委任状和公文递了过去,一面‘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浩然!你的新二十军本来就是从新二十七军的前身里派生出来的,你又跟夏维民军长是至亲,内部的团结那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个集团军司令部的架子要马上搭起来。虽说这回日本人刹羽而归已成定局。可他们调动部队的速度向来远胜于我,会不会在近期内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啊!到时,指挥机关不健全,可是要大亏的哟!”
  
  听话听音,以程家骥今日的城府,哪还听不出这是罗上将是向四十八集团军司令部里塞人。
  
  果然,程家骥‘主动要求下’,罗上将很热情的给他提供了几名‘优秀军官’。说来罗上将还是给程家骥留了些余地的,他只是保荐了人,却没暗示要给这些人安排那些职务。这样一来,程家骥就大可以给这些人安排个‘工作轻闲’外快多多的肥差,就可以把情面交待过去了。
  
  临别时,对程家骥的‘表现’比较满意的罗上将投桃报李了:“浩然,关于你的新二十军主力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只要缅甸这边日军一退,日本人在印度的部队在孤掌难鸣之下,对缅甸的威胁也就大大降低了。我军驻印度的部队也就能可以换防了。咱们总不能老拿着头等野战军去当地方守备队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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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同古保卫战(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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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罗上将的战场预见能力,还是在水准以上的。同古会战的后半段的发展进程与他向程家骥所说的几无二致!当然,中国参战部队那可圈可点的表现,在其间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的。
  
  说到底,这场战争打到时下这个阶段,至少对于精兵悍将云集的远征军来说,将领在关键时刻犯低级的战术错误和部队打着打着就‘莫明其妙’的失去控制,这两种中国军队的战争初期屡屡暴露出来的致命伤的‘发病’频率,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七月二日,七十四军军部率五十一、五十七师进抵茂奇。七十四军的全军到齐,让焦头烂额的土桥彻底没了救出第二师团余部的信心。在中国战场上,土桥可没少跟七十四军这支中国劲旅打交道,对其整体军力之强悍,他有着远比他人深刻的体会。
  
  五日,又有四个师的中国军队赶至战场。
  
  七日,即抗战爆发五周年之际,岛田旅团覆灭,同古城被中方收复。
  
  八日午后,一直被围在同古西郊的日军在十几倍于其中国军队的合力猛攻中灰飞烟灭。西郊的战斗的结束,同时标志着自明治建军时起,就是日本陆军的绝对基干部队之一的第二师团,做为一支有组织的军事力量不复存在了。(日军第三旅团残部早在六月三十日黄昏时分,被报仇心切的四十九师解决,到底是没能再看到月亮啊!)
  
  同日,自忖以麾下苦战多日三个师团剩余的六万余疲兵,就是能勉强突破茂奇防线,也无法战胜拥有近二十个师的兵力,且已是严阵以待的中国远征军的土桥勇逸中将,越过其顶头上司日军南方军总部,向东京大本营直接发出了请求撤军的电报。
  
  九日中午,被迫正视‘缅甸攻略已无成功之可能’(时任日本首相兼陆军大臣的东条英机语)这个铁一般事实的日本战时内阁回电土桥中将,允许其率部‘暂时’退回清迈。
  
  一接到命令,早做好转向准备的日军三个师团,立即向东仓皇逃去。
  
  由于是在先前的激战中,缅中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各师都受相当的损失,而日军土桥所部的主力尚存,故而远征军命令各部无须追击,全力肃清同古周边的残敌。
  
  十一日下午二时左右,战场区域内的枪声完全停息了!
  
  至此,参战总人数超过三十万人,却只打了二十天的同古会战,便以日本人的‘赔了夫人又拆兵’,而闭上了帏幕。
  
  如此空前(中国军队第一次全歼日军常设师团)的大捷,战后的论功行赏自是万人瞩目的重头戏,即便是心性孤高如张玉灵者,在功名权力面前也未能免俗,何况他人乎。唯有早‘预支’了这次会战的‘红利’的程家骥,能得以置身事外、自在逍遥。可他却没能逍遥上几天。从川省一路南来的新二十七军就进入了滇西地界。抛开该军是前来归入四十八集团军建制不提,就是单凭夏维民这个大姐夫多年来对他这个小舅子的百般关照爱护,他也没有不出境相迎的道理。对于程家骥的公私两便之举,刚承了他一个大人情的罗上将,又哪里不大开绿灯呢!
  
  十五日,中缅边境重镇,侵在绵绵细雨里的保山县城。
  
  或许是因为过去在几个月里已有太多支战功赫赫的威武之师途经这里入缅的缘故,胃口被养刁了的保山人,对于新二十七军这支名声不显的杂牌军旅的到来,表现出了一种带着少许冷漠的平静,就连满脸堆笑的县府官员们的‘嘘寒问暧’,也显得是那样的公式化。
  
  对此,这些年来在枪林弹雨中奔走于中原大地、大江上下早习惯了这种‘二等公民’的待遇的新二十七军的先头部队新一八八师的兄弟们倒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快的,甚至,还有着一丝满足。
  
  不管怎样,入滇以来,沿途各县的慰劳供给之厚,比河南那个残破不堪的四战之地哪是强到天上去了。当然,这支‘化子’军那小得可爱的‘胃口’,也深受滇省县太爷们的‘好评’。他们又能从摊排筹集来的应付过境军队的款子里,狠狠的捞上一票喽!
  
  只可惜,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很快就被程家骥的将要到来的消息所打破了。
  
  在那个年头,想要在保山造出个盛大欢迎的感人场景,容易极了,只需县府派人出个声,保甲长们再好好喊几嗓子,就能一下子凑上个三、五千人。可阖城五、六万百姓在听到一个并不那么确定的风声后,就自发的携老扶幼,站到城门外去等着、盼着。就在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也就难怪新一八八师军官士兵们会心理失衡了。
  
  尽管,心里也不痛快,可饱经沧桑的常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带着一群大群部下站在了城门洞里。
  
  云南的气候哪都好,要不怎么说四季如春呢,可就有一样千万别遇上雨天。高原盆地的湿气本来就重,这一下雨,那就让人很不好消受了。偏偏老天爷又做怪,这雨竟是愈下愈大了。
  
  新二十七军是从烈日炎炎的四川紧急开上来的,上上下下都着的是单薄的夏装。加之一众军官此时又是站在城门洞这个风口里,不冷得够呛才怪!
  
  “唉,这人要是升了官,成了名将就不一样喽!想当年……。”一个在姜村整编时,跟当时还是副旅长的程家骥打过几场麻将的中校副团长,才抱怨了半句,就在闻声回过头来的常靖的逼视下收了声。
  
  “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混话,就给我脱了这身皮回家种田去!”警告完了中校,常靖转而对其它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们都一样!别的什么事都好说,任是谁犯了这个,我是绝不会姑息的!”
  
  “是!”被平时不怎么爱训人的常靖的声色俱厉吓了一大跳的军官们,连忙轰然应道。
  
  常靖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维护程家骥的‘领导威信’,他只是在保护自己,在保护这些相从他多年的军官们。要知道,在由暂八十八师改编的新一八八师里,对程家骥的底细了如指掌的军官可不在少数,如果这些军官不收敛一些,反拿着那些从前的旧事不知轻重的乱说一通,那麻烦可就层出不穷了!
  
  好在没再过多久,虽是浑身泥水,可一举一动却意气风发的程家骥,就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闯入了常靖等人的视线。
  
  才发现城门外已是人山人海的程家骥心头一热,当先从鞍上跳了下来,牵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保山城行去。
  
  “副总座!”常靖毕恭毕敬的给程家骥敬了一个军礼。
  
  “常兄!旅座!你这可是在骂我程浩然啊!”程家骥语气亲热的回应着。
  
  “程将军!老朽久仰将军百战百胜的威名!这次同古会战将更是力挽狂澜于既倒,大扬我国威于域外。将军功业可照千秋!我在此代表保山全县父老敬将军一碗凯旋酒!”一个美髯及胸的古稀老者抢上前来把一海碗当地自酿的米酒递到了程家骥手上。
  
  程家骥连声逊谢着。
  
  “程将军!鄙人姓纪,纪华堂,是本县的县长。这位前清举人白老先生是本县的数一数二的名流,老生生的道德文章素为所本县民众所仰慕钦佩,这碗酒还请将军务必赏脸!”这位一口一个本县的纪县长。长得是膀大腰圆,一副纠纠武夫的样子,可打起官腔来却是文绉绉的。
  
  此情此景下,那容得程家骥推托,更何况早已被顶风冒雨来迎他的这数以万计的民众,感动得情难自己的的程家骥也不想推辞。他站到一匹战马的马背上,先把那碗米酒洒了一半在地,以祭奠阵亡将士的英灵,才将余下的烈酒一饮而尽。在空酒碗往地上猛然摔去后,程家骥对着默立在雨中的民众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为在日本人的屠刀下殉难的所有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报仇!把战火烧到日本本土去,烧到东京去!要让一切窥视我泱泱华夏的异族明白,中华民族是永远不可战胜的!”
  
  “中华民族是永远不可战胜的!”数万热血沸腾的民众的合声,如同一把直刺苍穹的利剑,挺立在这天地之间!若要问中华民族的脊梁在哪?便在这些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农夫市民的心间!
  
  保山城内,白宅。
  
  “常兄,我听说于本三在你的部队里当副参谋长,刚才在席上怎么没见他。”程家骥的明知故问,让弄不清昔日的副手的意图何在的常靖颇费思量,最后只好答道:“本三前天行军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得不轻,被我留在当地养伤了!”
  
  “常兄,你我兄弟谁跟谁,就不来那套弯弯绕了吧!一句话,你随便找个人领我去见于本三不就得了,不过是两个在台儿庄的血火里一块滚过老弟兄叙叙旧,你搞得这么紧张干嘛!”程家骥的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
  
  见程家骥笑得如此真诚,常靖也就心下释然了。
  
  于俊才当然没有坠马受伤,而程家骥也不会在意常靖适才的有意欺瞒,反而在心中把对常靖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毕竟一个连维护下级的担当也欠奉的长官,是不配得到部属的衷心拥戴的。
  
  亲自领路的常靖带着程家骥到了于俊才的宿舍的门外,就知趣的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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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凯旋(一)
《抗日之血肉长城》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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