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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人间五月天

第四十八章 人间五月天 (第1/2页)

又一个凄美动人的夕阳西下时啊!
  
  许是遭逢初次重挫后,心情还没得到完全平复的缘故,程家骥发现自己竟是变得愈来愈多愁善感了,对于是统兵数万的将领而言,这可不是好现象。
  
  “军座,行营新的作战命令下来了,限令我集团军先在今夜扫清东门外的所有日军阵地,然后休整半天,明下午一时点,参与对钦州城的总攻击。”邱少言的脸上永远挂着让人看了很是舒畅的微笑。这个前上海私家商业电台的收发员出身的电台台长,在新二十军是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真要想绕开他了,却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
  
  思想开了小差的程家骥这才想起,他已实实在在的站在钦州城下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十几个小时前,自己还被强敌撵得跟兔子一样,这一晃眼,却已是带着大军压境来重兵摧城了。
  
  “军座,您先回军部去休息一下。”这个世上能享有钱绅的关切体贴的人,绝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目,而程家骥有幸位列其间。
  
  程家骥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方待要走,却突然想了什么似的,转身走到近前用只有钱绅才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道:“维礼兄,让马楚山上一个加强团,在全军侧后拉开警戒线!”
  
  早知程家骥对中原规一丢下江边的部队,直接龟缩回城的反常举动存有极深的戒意的钱绅会心一笑。得到回应后,了了心中两件心事之一的程家骥,这才放心回临时军部去专心等他让马三宝去办的另一件牵挂之事,寻找刘以诚等人尸骸的消息去了。至于这清扫外围的战事,本就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交给钱绅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道理。
  
  事与愿违,程家骥一回到军部,还没等他来得及派人再催促一下已到地头马三宝,一个电话就火急火燎的打来了。
  
  程家骥拿起电话听筒只听几句,便变了脸色,他回了一句话后,便匆匆忙忙的带着屠靖国等卫士赶往集团军司令部去了,心里急开车的时候还让车门夹了一下,把肉厚手背都夹得乌青了一片,痛得他呲牙咧嘴的。
  
  适才给程家骥打电话的北条倒是被没伤没痛的,可他这时正巴不得闹个轻伤什么的,好能回避一下了。
  
  钦州远郊东场镇,日本和平军总司令部。
  
  ‘早知道炮灰这种“日常用品”也会“缺货”就不把小田原那帮人全挤走了。在这里这帮混蛋,没一个有用的。’看着满桌子东京不认、重庆认的“日军”的大佐、中佐们人人一言不发,带着金丝佩带、挎在指挥刀的北条在心里急得直骂娘。
  
  日本和平军成立有半年了。其内部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从成立的那一天存在。从派系上来分,这支军官的中高级军官,大致可分为两个系统,以北条为首的从特别行动队调过来的北条系,以小田原为首的全身系(因骨干多系大阪名商社的全身学徒出身。),至于原第八联队少佐大队长宫本等当初坚决要求服苦役,后来又火速转向的不坚定份子,则主要扮演风向标、墙头草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角色。
  
  这两派,一个群众基础深厚,一个后台瓷实,有打有斗了好长时间,直到最近北条挟七里坪之役的余威,方才以小田原和他基本干部们被排挤出到重庆去当军事顾问的结局尘埃落定。
  
  了解了这些,也就不难理解北条为什么会如此沉不住了,天底下还有比辛辛苦苦篡位成功没几天、死对头就拉大票人马上门砍人更让人窝心的事吗?
  
  “命令部队进入临战状态,没有命令不许丢掉一个阵地。”这会儿,从心底里最厌恶,打仗这种于身心半点无益的活动的北条,是真不想当这个家,却偏不得不当这个家,心里的郁闷就甭提了。他话峰一转杀气腾腾的叫嚣道:“有违军令者杀,惊惶失措者杀、消极怠战者连座!”
  
  另说北条这一发狠还真把下面这些滚刀肉给镇住了,他们心里明白着了,北条打仗的本事宽一般,人也胆怯的很,可搞清洗杀起“自己”人,却是把一等一的好手。当初小田原手下的死党一个个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个明证。他们当中那些北条亲信也基本沾过那失踪人士血,自自然就更会认为北条是在说空话了。
  
  二十二岁岩山正则是台湾第三混成旅团的一名日军中尉,出身日人忠狗世家的他也是一名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中国人,至于他的中文名字,就不提,免得污了他的祖宗。
  
  岩山在台湾当过警察,捕杀过抗日志士,是被总督府保送上的士官军校,毕业回台后,恰好组建第三混成旅团,因其往日的“功绩”被越级任命为中队长
  
  此时,岩山正带着他那充任全旅团探路先锋的中队,向他们上岸后的第一个目标,东场镇。他们赶得那样的急以致于都没有来得及在沿途烧杀一番。岩山中队没跟当地人“接触”,也就无从去获知敌人的虚实了。
  
  通往,东场镇的公路两侧正潜伏着一支日本和平军。
  
  “大队长,前面有动静。”一个战斗动作很麻利和平军士兵,三步并做两步的曲着身子跑回来报告道。
  
  “准备。”在大队长回头下达作战命令时,我们看到了一张异常稚嫩的脸,天啊!这个大队长竟是那个在解决日军俘虏时,表现得极为出色的西浩次二。
  
  “咔”全体士兵拉来了枪栓。
  
  第一次单独指挥战斗,说西浩次二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可一想起待自己比亲儿子还亲的小九保大叔身中数十弹倒在血泊的惨景,从小即是孤儿,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国家这个概念的西浩次二,只觉着自己的胸膛里正烧着一股熊熊烈火。
  
  这正是看正了西造是个前途无量的可造之材,北条才力排众议把他火箭般的提了起来。且现下,西造所带这些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小笠原大队的兵,也就那些在那场差点酿成内讧的荷将实弹的对峙中,小九保的忠诚支持者们。亲身感受“母国”的无情,又参与了七里坪之战的他们的对日作战意志之坚定,自不是那些一直待在新一百师的怀抱里未曾与同胞真刀真枪干过的部队可以比拟的。
  
  当然,仅凭这些,并不足以让已彻底与当前的日本决裂的这些老兵油子,有主动出来打伏击的积极性。不可否认,北条下的那几个军令在这其中确实起来不小的作用,可关键还是西造大队驻守那个四面透风的村子,以老兵们眼光来看实在根本就没法子守,全大队官兵一致公议,与其蹲在里让人家瓮中捉鳖,不如试试打伏击,胜负也不论,起码回旋余地要比前者大得多,这才有了日本和平军历史上第一次主动出击。
  
  战斗很快打响了。
  
  按说双方的兵力不过一比一点五,(靠着馒头的神奇功效,和平军的一个大队已扩大到三百人上下。)包括西造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指望能打起来个结果来,在他们想来,只要打上一阵子,回去也多半能交得差了。
  
  可一打起来,这些技战壕水平不错的前第八联队的老兵们,不禁又惊又喜。
  
  从敌人所采用的那些近乎于自杀的笨拙的战斗方式中,他们以现对手竟差不多都是没有半点实战经验的战场菜鸟,
  
  “全歼!”看出有大便宜可占的西造次二,用纯正得不能纯正的日语发出了战斗指令,宣告了这场伏击战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若是,一个人没有“祖国”,没有亲人后,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无疑只有钱了!西造大队多是老兵,算盘打得精,那能算不到拿下影响会大得让人无法想象的一仗后。以北条的那赏重罚重的一贯作风和正牌主子的豪爽,自己能得到赏钱定是异常丰厚。
  
  在白花花的光洋的激励下,这些经过了北条在七里坪的导演那次“忠诚证明”后,已不再忌讳沾上同胞的血的和平军官兵们的战斗激情,终于被充分鼓动了起来。
  
  不愧是久经训练又在沙场摔打多次的老兵,这一放来了打,岩山中队立时便吃不消了。
  
  “撤退!”战技上的巨大差距,和对方从到都尾都在使用日语喊口令,用日式枪械射击,用日军方式作战,这一系列的异常情况,在让岩山中队损兵折将的同时,也给其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与震撼。
  
  尽管,因日本军方的严格封锁,日本和平军的详情,连正牌的日本国民们都知之甚至少。而这些“准国民”就更是一无所之了,从而导致岩山中队打了半天都猜不出对手的真实身份。
  
  但这并不妨碍,岩山做出逃跑的决定。
  
  没等跑出多远,岩山中尉便被“来路不明”的一颗六点五毫米的子弹给追上了。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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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颗从日本制造的步枪里打出来的子弹的穿透力极强,方一钻入岩山正则背部,又毫不停留的直直的从他的前腹部钻了出去。被打了个对穿的岩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一股强烈的神经痛感给“兴奋”得在地上连续翻滚起来,面目已被痛得严重扭曲的他边翻滚,边还扯着嗓子发出了一连串分贝超过二百的哭嚎声。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意志坚强”的中队长软弱表现,立时使他的中队的士气跌到了谷底,也就是说,开战以来已饱受惊吓的岩山中队的士兵们的精神总崩溃了。他们再也保持不了交替掩护,逐次后撤的战术动作,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一哄而散似的狂奔。见状大喜过望的和平军的官兵忙分成小队,兴高采烈的附尾追杀“白花花的光”洋去也。
  
  待岩山恢复神智时,战场上已看不到多少站着的人了,而他的胸膛上狠狠的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三零式刺刀,刺刀顶得太紧,紧得岩山都有些喘不过气。
  
  “哪的人?”说话的这个人用得是汉语,语气中还带着掩饰不住的轻篾。
  
  “台湾。中国人。”未等岩山开口,他的身旁就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这时岩山方才注意到被那些身着日式军服,戴着大大的绣有“和平”字样的肩章的士兵踏着身子,用刺刀顶在地上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在他的不远的还一个了,就是中队里那个一直坚用中国名字的二等兵。岩山同时还看到这个二等兵军服裤腿上斑斑血迹,
  
  “姓甚叫啥!”虽说在听到二等兵的回话后,胜利者那张阴云密布的国字脸上的浓浓杀气淡了些,却还是一副主宰者的口吻
  
  “程家驺!”这句话,倒是答得理直气壮。
  
  “祖宗倒没忘?怎么来的?”在事实上和精神上都处于居高临下的地位的主宰者语气稍为柔和了些。
  
  “在家里和警察所的人不对付,被他们……”许是感觉到对方没有马上要伤害自己的意思,程家驺的心情也趋于平稳,心情一平稳,这说话时的颤音,也就少了许多。
  
  “程家驺?!祖籍?”穿着中国军队的军服,带着红色领章的审讯者粗暴打断了俘虏的话,略有些急切的问道。
  
  “福建南安。”
  
  “严长官,部队要撤了。”这时,已追击完毕回转过来的西造次二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说道。
  
  “把这个人带走,我需要他活着。”西造口中的严长官,指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程家驺,用命令的口气吩咐道。
  
  “原仓,细田,你两个过来。先给他包扎,再抬上一起走”尽管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在在撤退时,多带上一个不能行动的伤员,无疑多一分危险,可西造次二还是半点眉头都不皱的遵命照办了。西造心狠手辣不假,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很明白这位论阶级是个小小的宪兵少尉,论职务也只过是个“过路神仙”似的临时军法监督的严凌峰,做为一个中国宪兵,是绝对有指使自己的份量的。
  
  接下来岩山正则也就顺理成章的失去了看客的资格。不用程家驺去揭露他是一个如何“优秀”的“日本人”,岩山正则身上的那身曾让引以为荣的中尉军服,就足够让他送掉性命的了。
  
  在丧失思维能力前的最后一刻,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欠奉的的岩山正则,还在想把自己用刺钉在地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日本人。
  
  “为什么?”被放在担架上疾走的程家驺对他的救世主问道。
  
  “第一,在日本军队里你还能记得自个是个中国人,这不容易。第二,你姓得好,祖籍也对头,说不定你的今后的人生,会是很精彩的。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在一笔投资而已,日后要回报的。”出身徐州一个小商贩之家的严凌峰坦诚的说道。
  
  听完这句话后,程家驺也没再说感激的话,他明了,既然欠人一条命,就不是空口能还上的,只有等以后有机会时再说。
  
  ‘可我的将会有什么样了未来?’怀着对高深莫测的未来的憧憬和恐惧,程家骥被失血过多后必然会产生的疲乏感送入梦乡当中。
  
  半个小时后,当日本后续的一个大队急如星火的杀到这里时,此地非但是人去楼空,不久前“作案现场”还被打扫得异常的“干净”。要知道打扫战场可是是西造的部下们的强项中的强项,虽然这次时间紧迫,可该干了他们还是一件也没拉下。他们非但把战场上散落的枪支统统带走了,就连被打死的日军身上那点零星票子,他们也不曾放过,更有甚至还有不少日军死尸的皮带和军服都被顺手给牵了羊。
  
  看着眼前这“凄凉”的一幕,心有不甘的日军大队长也只有拔出军刀虚劈几下泄泄火的份了。
  
  马场镇。
  
  “西造这小子干得漂亮!”从前方传回的消息,让北条在大喜过望之余,高兴得象捡到了黄金似的在房里来回小跑。
  
  也难怪,一向很注重仪态的北条会如此这般的失态,刚刚发生的那次战斗,虽因西造大队的官兵们秉承第四师团的传统,太过于保重贵体,生怕被日军主力圈住无法脱,追击对方的路程太短,而导致战果不大(仅毙、伏日军七十三人。),但其军心士气的激励作用之大却是非同小可,政治意义就更不用说了,北条此刻就已经在精心权衡要从那方面着手来扩大此役的政治影响,方才能使得自己能从这个大捷中捞到更多、更实在的好处了。
  
  “给军部发一封告捷电报,就说我们伏击日军成功,重创其一个大队,毙、伤近五百人。”看来北条还没兴奋到失去理智的程度,至少还知道要虚报战功。
  
  “总指挥阁下,外围部队报告,敌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各部长官请示,考虑到敌人在兵力占绝对优势,是不是可以收缩总部周围。”被唤回现实中的北条想也不想的回道:“让他们都撤回来吧。”
  
  打了胜仗归打了胜仗,北条对于自己的部下们的战斗力还是能正确估价的,让这些老兵油子们,趁敌不备占点便宜或许还凑合,可要指望他们在兵力不如人的情况下,在野外顶住含愤杀来的对手的报复性攻击也太强人所难了。
  
  “台湾第三混成旅团?一群小毛孩子!想要报仇,来吧,尽管来吧!。”副官走后,踌躇满志的北条大对着朗朗睛空大声高喊道。
  
  北条的自信,并不是盲目的,主体由前第四师团士兵构成的日本和平军,打对攻是万万靠不住的,可在防守上还是有其自己的一套的,很快,来势汹汹的第三混成旅团,便尝到了第四师团所独有的“乌龟式”防守的厉害。
  
  主要由菜鸟组成的日军在第一次攻击马场镇受挫后,被迫于晚十时,停止了攻击。
  
  中原规一急了。
  
  在中原规一的心目中,马场镇的战斗,绝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它可是直接影响着全局的。那里一打成僵持,想要牵制中国军队的攻击钦州的步伐,又从何谈起。没有了这股助力,钦州想要支持到已上路的关东军精锐第十一师团、十二师团到来的那一刻,谈而容易!
  
  在接连收到从第二十一军司令部发来的两道声色俱厉害的催促命令后,第三混成旅团的旅团长东野长治少将再也坐不住屁股了,他决定亲自上阵督战,一定要给“叛徒”们点颜色瞧瞧。
  
  经过精心组织后,日军决定于零时,对马场镇再次发起攻击。
  
  马场镇边上的日军前沿阵地的一处临时搭建的隐蔽部内。
  
  东野长治少将正在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个隐约可见的庞然大物,马场镇。短暂的炮火准备过后,原野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锐的哨声,那是日军贯用的冲锋哨。
  
  紧接着,一堆堆的日军借助低沉的夜幕的一边鬼哭狼嚎着,一边很有节奏的向前走着。东野所有之处角度看上去,冲击部队组成的那个宽大的方阵,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马场镇漫过去
  
  “哟西!”显而易见,这位旅团长对自已的部队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日军的攻击与目标的距离在缩短,八百米、六百米直到四百米了,马场镇上的守军,却没有做任何反应。
  
  “咦。”东野长治再狂,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就算步枪够不着,对方手上的迫击炮也该进行拦阻炮击了。
  
  “轰、轰、轰。”在攻击者们打击的迫击炮炮弹飞入镇内的同时,日军的脚下成片成片的腾起了一股股火光烟尘,这致命的焰火,迅速燃烧了几百个日军的生命。
  
  见此情景,东野少将又惊又“喜”的脱口而出“地雷!”
  
  下一刻。
  
  “兴奋过度”的东野跳着脚指着已是一片光明的前面高喊道“全力突击。”
  
  与此同时,和平军总部。
  
  “笨蛋!当然是地雷,防守,不用地雷用什么?”正披挂整齐的在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北条,在喃喃自语灌下一大杯法国红酒。
  
  日军刚默默承受了地雷给他们带来的杀伤,接着又被飞蝗般手雷炸了个措手不及。
  
  “八嘎!”东野少将实在想来出来,自家的攻击部队和镇子还隔着至少两百米了,对方是怎么把几百个手雷砸到自己的部下头上,难道叛军们都是神投手不成。
  
  北条又一口闷了大半杯,以示庆祝。
  
  让东野所不解的疑惑,说白了一钱不值,北条不过是把他当日在南昌被俘时,上的那个当连同当时的沮丧一起,原封不动的“移交”给东野罢了。
  
  东野离得太远,一时不察,看不到就这会儿工夫,在日军与镇子之间已多出了一道浅壕,先前手雷就是那里面飞出来的,此刻浅壕还在喷着一串串的火舌了。
  
  ‘也许,我还真是名将的胚子。’连续几次成功的算计对手,让北条胸腔里那颗蛰伏以久的野心,有了重新复苏的迹象。
  
  北条的名将之梦是否能成为现实,谁也说不好,可第三混成旅团的士兵们摊上了东野这个冲动型的指挥官,却肯定是要多灾多难的。
  
  在哨声的催促下日军终于占领了浅壕,(实际上是完成任务的和平军顺着早就备下的交通壕溜之大及后。)并以此做为前进阵地,向百余米外的马场镇展开了直接攻击。
  
  在炮火的掩护下,日军竟然一冲就冲了进去。
  
  毕竟是吃过亏的人了,直到眼见大队人马都一股脑的拥进了镇子,隐蔽部里的东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命令野村大队从右侧迂回加入战斗。”在东野看来,自己这一手,既可防止已冲进镇子里两个大队让人家全力挤出来,又可封住镇子里敌人的退路,从而取得全歼“叛军”的骄人武勋。想到得意处,东野的嘴角边上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
  
  东野得意的太早了,日军倒是没有被赶出镇子,可镇子里的枪声却久久没有消散。等东野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用镇子里复杂地形粘往自己的主力时,反向其侧后迂回的和平军的两个“联队”,也已杀到他的旅团部队的门口。
  
  “撤退!”随着已快被北条那层出不穷的花样给折腾疯了的东野的一声令下,第三混成旅团以一场全面溃退,结束了它的第一次大规模作战。
  
  拂晓时分,刚止住的逃跑的步伐的第三混成团清点了人数,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张写满损失的兵员、装备数字的报表,东野少将还是一口所气提不上来干净俐落的晕了过去。
  
  其实,东野少将应该感到由衷的庆幸才是。若不是和平军的大部分官兵还信守那条“穷寇莫追”的信条,这么大的一场败仗,他的混成旅团绝不会只折了区区九百人。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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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场镇之役,规模小是小、交火时间也只几个小时、双方伤亡的人数的总和更是只相当于同一时段在钦州城下打得乒乒乓乓的外围战的十之二三,可这一战对历史进程的影响之深远,莫说钦州城下那一夜热火朝天的扫除行动比不了,就是与这次桂林行营主动发起的投入了几十大军的声势浩大的围攻钦州之役,恐怕也是难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之所以此役,会得到后世史家如此高的评介,全因为重庆方面正是从日军台湾第三混成旅团的这次折戟沉沙当中,看到了以往一直被其当成“政治象征”到处招摇的日本和平军,作为一支军事力量的原始价值。从而促使中国政府加大了对这支为中国的利益而战的由日本人组成的军队的关注和投入。正是这种当时国人普遍认为注定要得不偿失的投资,最终催生出了几年后那支纵横南太洋战场的兵员充足、编制庞大的日籍雇拥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其实,单就钦州战役而言,日本和平军在马场镇所取得的阶段性胜利,其意义也不可小觑的。
  
  此一战后,就连原先对这一着附敌侧后、逼其分兵的狠棋,寄与厚望的中原规一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占后台湾第三混成旅团的主力犹存,但在丧失了军事冒险行动所必须的突然性后,其完成原定任务的可能性已不大了。既意识自己的如意算盘已被“叛徒”们弄成了空中楼阁,杀伐果断的中原规一那里还提得起与中国军队在城外打消耗的兴致。
  
  截止四日清晨七时,日军二十一军已放弃了其手中的所有外围阵地,趴在钦州城彻底当了缩头乌龟。从那时起,钦州战役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残酷一个阶段,扑城!
  
  正午时分,钦州城下一处离城墙不足一千米的小山包上。
  
  “军座,各师、团的攻击准备皆已就绪”一个参谋从藏在小山包的后面电报架设处,小跑着过来报告道
  
  “维礼兄,攻击八号地段是那个团。”程家骥只挥手示意了一下,便指着在划分的攻击地段的地图对钱绅问道。对于攻城这类实打实的硬拼仗,喜好自由出击的程家骥历来都不怎么感冒,再加上受到日本人在后方登陆的那档子事的影响,就这么一来二去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这个一军之长竟连钱绅全权制定攻击方案中,不少团级部队的攻击位置都没闹清楚。
  
  “军座,八号地段由新一七零师新五一零团负责攻击,代理团长是谢文化。”钱绅说到这,见程家骥露出一时想不起的表情,忙解释道:“这个谢文化,就是从前刘齐天的独立一一二旅的二二四团长,这次整编后任这个团的副团长,前几天,团长因重病开缺,他就顶了这个缺。”
  
  说来也许有人会不信,程家骥刚才是真想不起来谢文化是那路神仙了,他一个军长手下光是师、团单位就有几十个个,若是新一百师这样的主力部队还好说,象新一七零师新五一零团这种非主力师的末流团队的一个副团长,被他在脑海里忽略。实在是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二二四团?谢文化!就是在富金山上守七五三高地时,为了保存手中的实力跟小鬼子耍心眼,结果被部下逼得差点弄假成真的那个谢文化。”我的老天爷!程大军座总算在脑子里把人给对上号了。只不过这种对号方式,当事人自己是绝不会感到有半分受宠若惊的。
  
  “这个人用兵还是慎重的。”钱绅这句话无疑是话中有话。慎重的另一个代言词就是怯懦。程家骥立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看来这次攻击,钱绅的布置远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得保守,只怕就是一场大型火力侦察罢了。他原本还打算就地调整一下,以便于加强攻击力度的,可一想到昨天晚上在集团军司令部时,在自己与黄中将那番对话中,对方先是明言这次攻击本集团军充其量只不过是个配角,后又暗示自己在攻击时,务必要留有余地,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日军援兵大至之类的战局突变,念及于些,程家骥也就不说啥了。
  
  黄中将的钱绅在这一点上的不谋而和,虽有些本位主义之嫌,可从第四十五集团的角度出发却也无可厚非。可以想见,兵力、火力皆不如另三个方向雄厚的四十五集团,若是拼着在城下打个尸山血海,最先用人堆入城中,先不论助攻变主功对大局是否真的有益处,光是那份崖岸自高的处境,就不是一路打来已出了太多风头的程家骥、黄中将等人消受得起的。
  
  只是他们算来算去算错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保存半辈子实力的谢文化。
  
  归根结底,还是新二十军的内部制度出了问题。程家骥一直极力抵制军官把士兵视为其私有财产,这种在中华大地上生生不息的传承了几千里“优秀制度”,也是为了这个,程家骥在成军之初才不惜冒着自损元气的风险,宁愿把于俊才等一批得力军官给清了出去,也要保持内部的相对纯洁,事情是做彻底了,效果还不错,可副作用也就出来了。
  
  身处这种很难形成自己的圈子势力的环境下,象谢文化这类半路出家的军官,想要往上走就只能靠战功。更不说,此战是他代理团长后的第一战了。是个军人都能明了,那些头上标有代理字样的军官们,无论干什么,往往都是最拼老命的了。
  
  况且就客观来说,早在十几年前就做为东北军的一个连长,全程参与了那场长达几个月的围攻涿州之役的谢文化,在新二十军众多的师、团长中论起在攻坚夺城上的见识,虽不敢说首屈一指,却也是足当得起名列前茅这四个字。
  
  十二时一到,偌大一个钦州城顿时被由几十万大军组成的茫茫人海,硬是给整成了摇来晃去的一叶偏舟。
  
  谢文化想出的招其实一点也不新鲜,过去在内战时期,这一手就经常被缺乏火炮的军队使用在攻城拔寨上头。说白了,无非就是用火力、重兵把填满了炸药的棺材给送上去,用以炸毁坚固城墙而已。
  
  在损失了一个多排的兄弟们,棺材被送到了城墙上,接着便是拉响导火索、人员紧急撤离,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谢文化他手下的兄弟,就干等着那一声轰然巨响。
  
  “轰。”与预想中一样,巨大的轰鸣声和接肿而来的飞沙走石一一登场,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那过于丰硕的成果,倒把这次爆破的倡议者给吓了一跳,非但城墙上多了个五六米宽的缺口,就连缺口两旁的好长一段城墙都以已逞摇摇欲坠、一推就倒之势,那一大段被削掉了石制外皮的城墙,竟露出了一片片的松软的黄土。
  
  谢文化自是不可能事先得知,他炸开的这是一段北宋时建造的文物古董,可历史知识的贫乏,并不能成为此时让他有便宜不占的理由。
  
  整整一个营迎着刚刚反应过来的日军有些稀松的弹雨冲进了城去。虽说,在经过激战后,又被日本人用刺刀给赶羊似的赶了出来,半点便宜没捞着不说,还白白折了大半个营的兵力。可首次突入城中的“大功一件”,却是扎扎实实给立下了。
  
  本来,这事也未必没有一丝转机,只要集总、军部压一压,对上面封锁暂时一下消息,至少不会象后来那样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坏就坏在,新一七零师的马大师座有个扛着行营高参的牌子的同学,这会儿正以行营驻新二十军联络官的身份,在新一七零师的攻击阵地观战了。结果,还没等程家骥这个主儿得知此事,行营那边的强令扩大战果的电话就摔到新二十军部。
  
  “让新一百师上,把炮兵都调过去。”事到如今,程家骥是想不打主攻都不成了,谁叫他手下的部队在二十万大军中又拔了头筹了。至于谢文化这个惹事生非的家伙,也因焦头烂额的程家骥顾不上打他麻烦,而逃过了一劫。事实上,就是有时间,程家骥也不敢明着动这个已被行营通令嘉奖,并指名扶正的大功臣。
  
  这回,可就是真打了,在行营紧急派来的一个“现场办公”的将字级高参的亲自督促下,新一百师的几个团对那段筑城工艺落后的城墙,来了个轮番攻击,虽没有再能染指钦州城内的土地,却也让日军一次次的把机动兵力填向了东城。
  
  如此一来,原本机动兵力就不多的二十一军,无可避免的在全面开战仅仅两个小时后,就提前陷入了左支右撑的窘境中。
  
  紧接着,随着被东城的战果激励鞭策的其它中国军队的攻击力度的逐步加大,日军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黄昏前,兵精将勇的荣誉第一师“无视”日军军舰上的重炮的威力,率先敲开了南门,被逼到的死角的日军,随即发起联队规模的反击。两股浩荡的人流立时就在瓮城内外如火车相撞般死死顶在了一起。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不折不扣的白热化态度,双方官兵咬着牙,挥舞着军旗、刺刀,冒着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手雷、手榴弹,迎着对着胸头扫来的子弹,缠纠着、撕杀着。地方太窄,双方都是避无可避,两条巨龙彼此间每一下冲撞开合,往往都能带走上百条鲜活的生命。
  
  正式接触,不到一个小时,荣誉第一师这支全由“返队伤兵”组成的当之无愧的光荣之师的一个主力团,就拼得是奄奄一息了,而日本人那个联队也伤了元气,城门附近的甬道里非但推上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最让触目惊人的还是,在甬道的某些被双方战死官兵的遗体堵上的地方,那鲜红滚汤的男儿血都已有尺许深了,真正意义上的血流成河!
  
  可这开了一个头,一个团打光,就再上一个团,不过几息的工夫,又一个团的中官兵高呼着“国死我存、国存我死”的号视死如归的冲进了这个血肉屠场,又是一阵不战不休的恶战,又被日本人的援兵给死死顶了回来。再来,直到荣誉第一师四个团拼残了三个团,而中原规一也把二十一军军部大楼里负责扫厕所的清洁兵,都集中起来统统投入南门的这场以人命为注的“恶性赌博”中来,方才告一段落。
  
  不管中原如何苦苦支撑,也不管海面的日军军舰打暴了几根炮管,人多势众的中国军队底气毕竟是要比对手足一些。日方刚堪堪把南门勉强稳下来,还没等一直提心吊胆的中原规一喘上一口气,从北面攻击的六十六军,就炸开了一段城桓突入了城中,北城守军遂与展开了巷战。眼见是情势已危如累卵,生怕再打下去被迅速被强大的中国军队分割的中原规一毅然采用应急方案,在他的指挥下,日军主力突然抛下对手,并借助因其边撤边放火,所产生滚滚浓烟的掩护,向南死命突击。日本人这一手,显然出乎了这时已次第突入城中的中国军队的预料,受熊熊烈火和尚在负隅顽抗日军的双重阻隔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子主力逃之夭夭。
  
  午时时分,钦州城内的局势明朗了起来,城内的大部分地方已落入中国军队的掌握之下,唯有南城尚有日军重兵盘踞,且钦州南外的海岸、海滩,也到处满是远远看去活象一个个窝窝头似的鬼子兵。
  
  在中国军队忙着在城里救火之际,第二十一军的几万残兵紧锣密鼓的在其控制区域抢修起了工事。
  
  至此,中原规一制订的所谓的应急计划暴露无遗,日本人这是要依靠海军舰船所提供的的强大火力支持,重施两年多前淞沪会战时使之反败为胜的故技,背海死守,以待援军。
  
  凌晨还有一章。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四)
  
  !#10161969
  
  中原规一干净俐落的让出了大半个钦州后,确实达到了其预想中的解套的目的。此刻,日军虽被重重围困于狭小地域内动弹不得,可地盘一小,这兵力也就更集中,又有日方强大的舰队和航空兵部队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竟使得不愿重蹈淞沪会战前期中国军队企图向海滩攻击时让日军的炮火重创的复辙的行营主任空握有三十万虎狼之师在手,却拿着抱成一团四万残军奈何不得。既然。无法一气荷成的解决,那就只有和日本人耗上了。
  
  格于两军的接触面已大大缩水,无法展开太多的兵力的事实,那再在前线屯集几十万大军盘弯卧马也就不大合适了。基于各种明面上和暗地里的原因,原定充任战役总预备队的第四十五集团军,顺理成章的第一批接到了回师休整的军令。
  
  能回玉林去喘口所,程家骥那当然没意见,不过在走之前,他先得去办一件让人揪心,却又不能不做的事情。
  
  五日清晨,三娘滩。
  
  从快速纵队里精选出来的百余名官兵强忍着抽泣,同时在忙乎着一件事情,收殓几天前阵亡在这里的官兵们的遗体。担负这项任务的官兵们两人一组拉住裹尸布的两头,安安稳稳的把一具具已颇有些味道的躯体,放入装入从玉林抢运过来棺材当中,那动作小心翼翼极了,象生怕把这些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昔日的袍泽弟兄们从熟睡中给吵醒了似的。
  
  程家骥和新二十军的几个将字号的军官,默默无语的站在那里,向前方行着注目礼,就连一向冷心冷面的钱绅的眼圈都有些晕红晕红的了,文颂远等人的表现就更不堪了,个个的眼睛都饱含着热泪了,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没有人会去嘲笑新二十军的官兵的多愁善感和厚此薄彼。没错,打仗是要死人的,可零零散散的损兵折将和一个部队成建制的的战斗到全员殉国相较,后者给人震憾力,远不是有点悲而不壮的前者所能比拟的。不说这一战新二十军折了一员大将,不说这四百人不但拖住了日军主力为西岸的战事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时间,就冲着他们在最后时刻以放弃仅有的生还希望为代价,直接挽救了当时正赶往三娘滩的几千兄弟,给他们再高的规格,新二十军几万官兵就不会有一个人有二话。
  
  收殓完成后,板着脸的程家骥一挥手,早已守候在附近的上千兄弟操着正步走了过去,一分钟后,除了一具未曾盖棺的棺材外,其它的棺木的两侧都站在了四个彪形大汉。
  
  一待众人站定,程家家等高级军官便快步走到了那具唯一没有盖棺的棺木前。
  
  ‘直面死亡是一个军人最起码品质,逃避一次,就已是奇耻大辱,两次何以为军人,何以对国人!’看着刘以诚那洋溢着平静安祥、心满意足的面容,程家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刘以诚写在那封实质上就是遗书最后的军情通报的末尾上的话。程家骥不是不知道,自诩为临难绝不苟免的标准军人的刘以诚,对于两年前在萧濉河一战中被部属抬着逃出战场一直耿耿于怀,但万万没有想这会成为刘以诚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以致于让他在危险来临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慷慨赴死。
  
  ‘标准的军人?’尽管,对刘以诚的在精神上的洁癖有些不敢苟同,但程家骥并不没有丝毫轻慢刘以诚的意思。在他看来,中国军队里要是多几个刘以诚这样刚强义烈得有些偏执的职业军人,少些识事务的“俊杰”,这场战争要比现在好打得多。可要是刘以诚这个新二十军少有装甲专才兼理想型的职业军官能活下来,那怕是不大光采的做了日本人俘虏,手上还握着日本人的一个少将可资着用做交换的筹码的程家骥,都会求之不得的。只可惜这一切只不是幻想罢了。
  
  “军座!”钱绅的小声提醒,立即让程家骥意识到,这场合可不是能走神的时候。他最后看了刘以诚那张初次见面就因俊逸潇洒得过份而给了自己深刻印象的脸庞,用颤抖双手缓缓合上了棺盖。
  
  随着“起棺”的赞礼声,先是包括程家骥在内的六名金星闪闪的将军,合力把盛着换上了才追授的少将军服的刘以诚遗骸的那具与其它阵亡官兵一无二致的彬木薄棺给抬了进来,紧接着,另外三百多具棺材也被平肩举起。一时间,三娘滩上齐刷刷的竖起了好大的一片慑人心魄的棺林。
  
  “举枪!放!”当棺木全部离地后,肃立在一旁的一个连的官兵也开始履行鸣枪致哀的职责。
  
  “啪、啪……”伴随着象征着军中最高礼节的九阵排枪的一一响起,一排排棺木次序井然的被一比不苟踢着正步的扶灵者,抬着向不远处的汽车行去。与此同时,围着河滩的上万新二十军的官兵唱起了那首久违了的男儿行。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这一刻,整个河滩都笼罩在一种雄壮浑厚、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这就是军人的精气神,一种张扬到极致的精神,一种宁折不弯的硬气。
  
  把刘以诚送上的灵车后,已是身心俱疲的程家骥方待要回轿车里去睡上一会,面色古怪的邱少言寻了过来。
  
  “子实,什么事。”程家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接触过太多的军情后,早已“麻木”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邱少言会如此的七情上脸了,心头一紧的他用急不可待的抢先问道。
  
  “军座!这是玉林刚发过来的电报。”从邱少言那匆匆忙忙的把电报稿往程家骥手里的一塞的举动上看,这封电报似乎还真得很烫手。
  
  果然,程家骥接过电报后,方扫了一眼,面色就青一阵、红一阵的阴睛不定起来。
  
  “程老大,又出甚么事了?”性子最急的文颂远直筒筒的问道。
  
  “不知是那个王八蛋漏了消息,子俊夫人今天早上激动得早产了,给子俊生了个不足月的小子,可刘夫人到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程家骥恨恨的说道。其实,这封从玉林发来的电报的内容有两个,程家骥说的只是其中比较重要的那个。别一条不那么重要的消息,就是经对程家祖宗十八代倒背如流的紫玉“鉴定”,程家骥在自己事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多出一个若是晚上五十年,能让无数人欣喜若狂的台胞堂弟。
  
  听到这个说清是该喜,还是该忧的消息,新二十军的将军们的面上表情无不呆滞。
  
  “操!”文颂远的说这个字虽不文雅,可其中所含的意思却很能代表大家伙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小会后,
  
  一群从附近重金请来的民间乐手们吹响了的锁呐声中,以几十辆缓缓开动的满载着新二十军此役阵亡官兵的灵柩的卡车,为前导的新二十军的官兵们以团、营为单位分别唱着一首首悲壮而不失豪迈的军歌昂首挺胸的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新二十军的官兵们对离开战场若许并不太甘心情愿,可若是与想与各式各样的钢铁与火药的合成品告别一会,都没可能的蹲在沙滩上的那些鬼子相比,那可就幸福得太多了。
  
  上午九时,硝烟味浓重得足可以满足老烟民的烟瘾的钦州湾某海滩。
  
  说来也颇有些讽刺意味,造成这种情形的元凶首恶居然是鬼子自个那无时不刻不在竭尽全力的“关注”着这块土地的大口径舰炮。
  
  “司令部阁下,这里太不安全了,还是请到军司令部搬到军舰上去吧!”托程家骥福,日军第二十一军参谋课长横田久夫大佐才得已顶替了成了中国军队的阶下囚的青木容一的职能。
  
  趴在由一个硕大的弹坑改造成了临时藏身之所里的中原规一,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新近迫于人才凋零方才任用的这位军事才具平平,而其它方面极为“出类拔萃”的代理参谋长,提出的的这个超级白痴建议。开玩笑!当此新败之际,全体将兵又让对手压成一团,本就已是戴罪之身自己要是还敢大摇大摆的带着一大堆参谋副官,跑到军舰上去舒舒服服的喝红酒、吃牛排,就算阵地无恙,事后只要有人稍一借题发挥,正愁找不到替罪羊的东京大本营的板子,铁定就会重重的打在二十一军军部所有官佐的屁股上。
  
  从正北方向那骤然之间响起的一声声低沉的火炮的吼叫声中,所嗅出的危险,让中原规一顾不上再在心里鄙夷横田的愚蠢了,他一个虎跃从松软的沙坑里跳了起来,指着横田的鼻子叫道:“马上让派二十一旅团跑步去增援南门,告诉中村,部队不许在中途停下来躲避炮火!还有,赶快跟海军联系,请立刻大家加大对南门炮火支援的力度。”
  
  司令官下达的这个有违常理的命令让横田久夫禁不住一愣。即使是在日军各部队普遍只有额定兵员的一半以下的此时,一个旅团也有三千多人,就这么无不躲不闪的沐浴在敌我双方密集的炮火,那会白死多少人。
  
  “司令官阁下,请三思。”横田觉着该是自己履行幕僚长的劝谏职责的时候了。
  
  “快去!”胜负决于一瞬的时下,中原规一那有时间去对自己的行为细细分说,情急之下,他用最简单直率的方式,抽出佩刀架在横田的脖上。
  
  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的战刀的直接威胁下,横田大佐明智的选择了屈服。
  
  事实证明,中原规一的判断和随之而做的处置无疑是“英明”的,当中村旅团残部强行穿越那片由划破长空的呼啸而至的炮弹构成的死亡之河赶到南门时,第五军采用的日本人在在战争初期曾经广泛使用的那种坦克直接掩护步兵扑城的战术,已使得日军这最后一道屏障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了。
  
  没什么说的,又是一场恶战、混战。在现下这种兵力对比下,粘在一起反复冲杀的结果是显而易见了,中原的及时处置,到头来也只过是把南门多守了二三个小时而已。
  
  拿下南门后,中国军队一改先前死打硬拼的作风,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纵深蚕食开来。既是蚕食作战就少不了打了就走决不纠缠的小股渗透、冷枪冷炮、连营规模的拔点攻坚等等无赖手段,日军虽全力挣扎、反扑,却那里能够将浑身的破绽处处都护得周全。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消失在地平线下时,中原规一发现了一个让他胆颤心惊的事实,二十一军赖以生存的最后容身之所,只一个白天就被对手啃掉了四分之一,且剩下那四之三分的地盘还或多或少的让人家打上了钉子。
  
  在中原规一十万火急的催促下,日出之前,他就得到一个战力无比“坚强”的旅团。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完美无暇是不存在,既已在速度、数量这两方面得到大丰收,这质量上也不大好讲究了。
  
  看着在这个把附近日占区内的军方杂兵、日本侨民、日籍警察一扫而空,方才勉强拼凑成的“旅团”的队列中,夹杂着的那星星点点的姹紫嫣红,中原规一的肺都快会气成了三角形。后方的那些吃得脑满肠的后勤官员们,也不知道是一时疏忽大意,还是别有用心,他们居然“体贴”到把附近地区的八个慰安所的五六百名的慰安妇,也一并当战斗兵员统统划进了第二十一军的建制。
  
  “八嘎”郁闷到顶点的中原规一抢过身边一个士兵手中的机枪,把整整一梭子弹射向了天边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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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五)
  
  !#10162153
  
  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对外交往日益增多,闭关自守了几十年的龙的传人们曾发出世界原来竟是如此小的感慨。那么在此四五十年前华夏子孙们,离所谓的现代文明究竟又有多远?
  
  就程家骥的亲身经历来说,这个时代的中国并不想后世人们想象那样的闭塞,当然这种四通八达仅仅是某些“精英”分子的专利。尽管程家骥极为讨厌“精英”这个“反动”词汇,可就连他自已无法否认,今时今日,他程家骥确已是在这乱世中翻云覆云的“人杰”们中的一员了。
  
  六月七日,香港九龙柯土甸道113号,杜公馆,二楼客房。
  
  两三天前还过着餐风露宿、生死转瞬间的战场生活的程家骥,从于三姑那足以让人留连忘返的****香怀中,颇费了一翻周折后,方才钻了出来。
  
  站在英式落地窗前深吸一口一丝硝烟味都欠奉的晨曦后,程家骥轻手轻脚的走到外屋,唤起了睡在外间的马三宝交待了一下后,便在早已候在楼道口的屠靖国的护卫下,换上便衣向沉浸在鸟语花香中的香港信步走去。
  
  天色虽只是蒙蒙亮,但那此起彼伏的沿街叫卖声、成群结队的穿着各式标有厂名、店名的工服去上工的工人、坐上黄包车西装革履的职员、高鼻昂首的洋人、被吃早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吃食摊子无不在表明这个一百六十万人的国际都市,已经踏入了新的一天。
  
  到了这个时空后,程家骥并不是没在内地体验过城市苏醒时的勃勃生机,真要说起来,非但是重庆、成都、武汉与这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是小小的桂林都有其特有的乡土特色可与之相抗衡。
  
  可这香港却让程家骥有一种莫明的新鲜感,可他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走进一家人满为患的茶餐厅里座下后,程家骥方从不远处那几个慢条斯理的闭目品茗的老者身上有了些了悟,和平?让香港显得“鹤立鸡群”的无疑是洋溢在这个城市的每条大街小巷里和太平景象。念及与此,程家骥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在神洲板荡、处处烽烟的此际,托庇于横行了百年了的“世界强盗”英国人羽翼下的香港,却能独善其身不说,从繁华鼎盛的市面上看,似乎还从国难中得到了高速发展的机会,这怎么都不能不说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司徒老哥,今天的报纸看了吗?日本人果然向法国宣战了!看来广州湾让小鬼子占去,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全亏你上次的提醒,我才把屯在广州湾的货物都脱了手,要不然这回可就亏大了。今天晚上我在得意轩摆两桌表表心意,你可得来啊!”一个目光炯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明强悍的气质锦衣华服的白发老者,对坐在其对面的一个身着布衣鹤发童颜的憨厚老头连声不迭的道着谢了。
  
  “有什么好庆祝的,法国鬼败了,德国鬼胜了,这香港可就愈来愈不保验了。”
  
  听完憨厚老头说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精明老者一脸茫然,显然是未解其中真啻,程家骥却是心头一颤。身为一个“先知”,他自是明白憨厚老头话中的寓意,法国人完了,力单势孤的英国也就只剩下苦苦支撑的力气了,大不列颠本土都危在旦夕了,外强中干的撒克逊人,那里还的力量保护其亚洲的殖民地的周全,贪婪成性的日本狼又怎会放过香港这块大肥肉。
  
  “老先生好见识。”有些见猎心喜的程家骥按捺不住插话道。
  
  没回应,人家显然还不大爱搭理他这个陌生人。
  
  程家骥又岂会被一时的冷场给打发了。几年的战火硝烟薰下来,别的不敢说,他身上那股子军人所特有的执拗,实是在与时俱进了。
  
  只见,他厚着脸皮坐到了人家那桌的椅子上,看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兵油子的无赖劲头。
  
  精悍老者见状眉头一皱,接到示意的坐在另一侧的几个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飞快的围拢上来,做驱赶状,那边厢屠三也不紧不慢的靠了过来,挡在程家骥的身前,眼见一场毫无意义的冲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何老弟,收了吧,你手下那几个半掉子拼不过人家。”憨厚老头只这么淡淡的一说,威力却着实了得,那位被称为何老弟的精悍老者立时挥退了那几个看样子就知道是练家子的手下。
  
  “你是燕子门的弟子,是南宗的吧!”这回轮到屠靖国惊出一身冷汗了,自己只摆了一个架势,人家非但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武功路数,竟连门户口宗派都说得半点不差,任屠靖国走来闯北,有这等眼力的人,却还是第一次遇上,莫不是遇上了门里长老?
  
  “燕子门南宗义字房第六代弟子屠靖国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早就以军人自居的屠靖国对江湖已没了多少归属感,这一点,从他此刻口中虽礼数不缺,可脚下手上却是半点劲道也没有散去,就能看得出来。
  
  “罢了!你自个都不把自个当江湖人了,盘道也是白盘。看这做派站姿,你们是军人吧!国内仗打得紧着了,还有闲心到香港这个花花世界来闲逛,怕也不是什么称职的军人吧!”从老头的言语中程家骥算是明白了人家为何不待自己了,敢情是把自己当那种不务正业的军人了。
  
  程家骥是什么性子,无理他还要缠三分,更不用老头这明明是冤枉他了,他要鸣冤叫屈那才怪了了。
  
  “老人家,您这话就说差了,和小鬼子打了这两三年,于国家民族有多大功劳不敢说,尸山血海还是爬进爬出过几回的。我想合格军人这四个字,不才还是担得起的。”程家骥这是动了几分真怒发,回话的口气也是硬绑绑的。
  
  “说说,都打了那些仗啊!”听到这,老头乐了,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徐州、皖北、武汉、南昌、秋季反攻,这几次会战小子都有幸参加了。”按说程家骥不该如此没有城府的。可他已经从这个布衣老头的言谈举止和那个华服老者的排场上看出来了,这两位都不会是等闲之辈,若能结交一下,对自己此次借帮派大会之机,专程来港联络海外华商,并为新二十军筹措军用物资定是会大有助益。他既存了这份心思,就少不得是要自夸一番了。
  
  “哟嗬!仗是打了不少,就不知见识如何。人人都说鬼子这一年多来是在走下坡路了,你再说说,这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你们这些扛枪吃粮的民族卫士,还要让我们这些海外游子等上几年。”许是程家骥的光荣历史起的作用,老人家对程家骥的态度好了些许。
  
  说这个,程家骥心里有底,当即把前一段在全军团以上军官面前说得那一席评价中日两国的国力优劣的“高论”,给照搬了出来,直听得两个老头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两下里谈得很是投机,可怪就怪在,从始至终,两老没有去管程家骥来历,程家骥也没有对这两个新认下的“忘年交”盘根问底。双方就这么闲聊了一阵后,就各奔东西了,到头来竟相互间只知道个姓,连名都没有通。
  
  “军座,没头没脑的瞎耽误工夫嘛!”面对屠靖国的抱怨程家骥只是淡然一笑,他坚信自己很快就会和这两位老者再见面。
  
  ‘说不准,人家也是这样想的了。’程家骥在心中暗自想道。
  
  这顿说的比吃得多早茶,吃得时间还挺长,等程家骥回到杜公馆时,昨天“艰苦”了半宵的于三姑已起身在客房里梳装打扮了。
  
  受于三姑那美人春睡起的撩人姿态所迷惑,程家骥干了一件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画眉。
  
  “不会,就不要逞强!”被程家骥扣惯了扳机的手,弄得脸蛋生痛的于三姑一边娇嗔着,一面去抢程家骥手上那支已被他当成刻刀使的眉笔。
  
  少年夫妻在房中抢来夺去,耳鬓厮磨的,那里能有个好。这不打着打着,“一不注意”就打到床上去。接下来,自是那一室皆春、少儿不宜的传统戏码了。
  
  良久,房间里那让人闻之即蚀骨消魂的喘息声、呻吟声才停了下来,又过许久,相拥而卧的两人方才渐渐恢复说话的体气。
  
  “浩然,师爷说了晚上大会的时候老前辈太多,你是以宾客的身份出席,务必要少说多听,千万不要乱插话,其它的事情师爷会安排的。”毕竟是云雨初睛时,光于三姑说话时的那股嗲意,都让程家骥好一场的心猿意乱,更不用说,她那一身呈现出一种醉人晕红的香肌玉肤了。
  
  “知道了。”程家骥强自定住心神后答道。一想到在后世的香港警匪片里那些繁锁的帮规礼仪,他没来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头皮发麻归头皮发麻,自打在重庆领教过杜先生那张小小的名片的价值后,已认识到青、红两帮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乃至整个华人世界,拥有何等庞大的潜势力的程家骥,是无论如何不愿意错过,与哪些跺跺脚三江四海都浪高几尺的大佬们拉上关系的机会的。
  
  ‘一切都是为了把鬼子早一天赶出国门,为了这个,就是加入了青帮、洪门当个帮会人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确实是程家骥的真实想法,若不是抱着这种想法,他一个手握数万雄兵的堂堂军座,又何必冒着背上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只在私下里跟顶头上司黄中将打了一个招呼,就跑到千里之外的香港来了。
  
  程家骥失望了,许是因为来的大佬们的级别太高的缘故,竟没有出现他预想中那种装神弄鬼开香堂的壮观景象。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已到场的这七八个真正意义上的天南地北、各据一方的青、红大佬所代表的实力之雄浑、分布地域之广泛,还是让程家骥这个土包子产生一种自己这是旁观联合国峰会的幻觉。
  
  “杜老板,这次赞公召我们来,可是要共商大计,你带个外人过来不大合适吧!”还没等程家骥从震憾中回过神来,便有人要找他麻烦了。
  
  “纪老板,这只是我的一个晚生后辈,虽不在帮,却也是帮里的女婿,算不上全是外人。他又不过是来开开眼界的,还请诸位包涵一二。”按说杜老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往日也不是没有人带亲戚、好友来观礼过,对方本不该再纠缠不休了的。可奈何,这位根基在山东、河北的纪先生,早年跟把持上海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杜老板兄弟几个,为了一宗鸦片生意狠狠的周旋过几回。一方算不上强龙,另一方却比地头蛇要成气候的多,那场“自家兄弟”的火拼的结果,就可而想知。怀了这么多年恨的纪老板若不是碍于此次大会召集人的威望、辈份、份量太高太重,压得他不敢造次,一向手动得比嘴巴要勤快的纪大老板,可就不止是挑挑刺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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