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孝陵（9） (第2/2页)

“你不要孩子气了！“黑帽子道，“知道我们怎么出来的么，从棺材里面出来，你还死死揪住朱元璋的头发不放，我只得将他的头颅挣开，差点毁了朱元璋的尸首，我就拖着你在暗道里摸索了几个小时，才找到出口，出口还在往下滴水，我打开石板，水就跟高压水枪似的往外冒，我就拎着你游出来，差点两个人都死在紫霞湖里！“
　　
　　我泣不成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三次哭这个样，第一次是我父亲的死，第二次是我母亲的死。我抽搐着刺痛的双脚往外走，下意识地走。
　　
　　“你去哪？“
　　
　　“明孝陵！“
　　
　　“等一等！“黑帽子拉住我。
　　
　　“干什么！“我努力挣脱开。
　　
　　“我送你去！“黑帽子松开手，又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去。“
　　
　　深秋，这季节寂寥到湖水都安静下来，偶尔飘落枯黄的树叶撩动起的波纹眨眼般闪过，我记得，我离开严老师研究所时，一片扎眼的浓绿，可现在的景象，好像我沉睡了几十那年，睁开眼，物非人也非，只有些许的记忆还埋藏在泥土里，可什么都翻不到。
　　
　　独龙阜，像什么都没又发生过，没了那颗被*轰出来的大坑，没有来回巡逻的保安。或许经历了多场大雨，我甚至分不清那东在哪，抑或是被落叶埋住了…
　　
　　我跪倒在这宝顶上，这坟头上，痛哭…这一把把泥土，掺杂着腐烂出千疮百孔落叶的泥土里，我好像看见生命凋零的痕迹。
　　
　　“这是你带出来的。“黑帽子递给我一个木盒，里面是几撮黑白夹杂的头发。
　　
　　“这是什么？“
　　
　　“这是你一直死死抓住不放，朱元璋的头发。“
　　
　　“你自己留着吧。“我说，“我要回去了。“
　　
　　“你去哪？“
　　
　　“严老师的研究所。“
　　
　　“已经不在了…“黑帽子道，“你已经没有可去的地方了。“
　　
　　“什么？“我已经被悲伤激得愤怒，“你说什么？“
　　
　　“研究所本来就不是老严的房产，是他租的房子，房主卖给了开发商，限期十五天搬走，看里面没有人，他们就强行拆掉了。“
　　
　　我一片空白：“里面的东西呢？“
　　
　　“都被碾碎了。“
　　
　　“碾碎了？“我的耳朵开始蜂鸣，眼睛里开始冒金星，“老师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碾碎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你让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我前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我是个出征的士兵，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败仗，回到家乡，才发现，已经没有家了，一无所有了。对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权力，金钱，地位，甚至于生命…我茫然地往前走，脚掌上的刺痛让我感觉到我原来还活着。
　　
　　“你又要干嘛？“
　　
　　我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哪里，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漫无目的地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