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2/2页)
院长瞪得两眼凸出,上面挂满血丝,说不出话来。
13号提着裤子走开,边走边笑,笑得很灿烂。
尽管每人每个月都会挨一次院长的打,大家还是很喜爱院长,因为在剩余的时间,她是个尽心尽责的院长,当然,除了13号,因此,我们冷落他,有时对他拳打脚踢,有一次,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都是碎草渣和泥土,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对着前面打完他后玩耍的孩子们微笑着。
我很好奇,我走到他身边,说:“你为什么要笑?”
他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说:“你见过麦田么,一望无际的麦田,金灿灿的。麦田旁边有一条小河,美丽的小河,水很清澈,闪着鳞鳞的光。”
“你在说什么?”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闭上眼睛,说:“麦田中间有一棵大树,绿油油的大树,很茂密,我会躺在大树底下的藤椅上,安静的睡着,我旁边是若玲,我最爱的女人。”
“若玲是谁?”
他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往前走,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走着走着,1号把他踹倒在地上,带着一群人打他,他还是闭着眼睛,微笑着,这抹笑,和他死的时候一样甜蜜。
再后来,13号被人领养走了,我年满十八岁,也离开了。因为,院长不会留超过18岁的人在,谁过了18岁的生日,就会被强行赶走,有人流落街头,有人去做小工,最幸运的是考上高中,最后又考上大学的人,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
但是我有点姿色,我还有资本,我是处女。我进了酒吧,开始为人民服务。
在酒吧的日子是黑白颠倒的,如同这个世界。我白天睡觉,晚上工作,每天戴着黑眼圈,客人说,我有点林黛玉的病态美。
有人看不起我,有人挑逗我,有人只是把我当作充气娃娃或者是一块死肉,我比死肉价格高点,还能反复利用,我的身体成了我维持生命的唯一工具。
我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尤其是那些在酒吧醉生梦死的贱男人,贱女人,他们没有什么资格说我,他们从小衣食无忧,上学,工作,他们没有体会过在路边拣烂馒头吃的日子,我喜欢这份工作,我也靠着这份工作生存,我不认为我丧失什么尊严,既然我没有丧失尊严,也就没有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尊严,那些意图用践踏我获得一些快乐的人都是他妈的徒劳。
这个世界唯一的准则就是不公平,老天本来就是不公平,社会还是不公平,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生活在这个世界很多人的脚底下。我厌倦了怨天尤人,因为没用,我接受了,我选择了一种近乎放纵的热爱,因为在不公平的同时,我还有很多馈赠,比如我能听见,我就要听最刺耳的音乐,我就要看罪恐怖的电影,最辣的辣椒,找最猛的男人*,就算对于我不公的补偿,我越是放纵我越是觉得活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