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1：冬之旅（13） (第2/2页)

“我早说过，让原始人有机会访问互联网，他们就会沉迷——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发觉自己的言论有在温德米尔人的地盘上侮辱温德米尔人之嫌的麦克尼尔忙不迭地向和颜悦色的老克罗斯道歉，又转头对如释重负的莱特说，现在大家可算找到让温德米尔人改变态度的契机了，“我记得你去拜访温德米尔的乡村时，也经常用音乐吸引那里的人们。”
　　
　　“音乐对人类的帮助，只是象征意义的，对温德米尔人则不是……音乐真的是他们灵魂的一部分。”莱特解释说，形象地把灵魂的感触比作风之舞动的温德米尔人在历史的每一个上升期都曾经受到神秘莫测的【风之歌】激励，遗憾的是相关记录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在旧统合占领温德米尔-4行星以及两年前的战争中毁坏殆尽。“如今，技术的发展和时代的变化给了我们以相同的方式感受这种触动的机会，我想这或许可以成为双方化解误会的开端。”
　　
　　“但别让他们接触对他们而言为时过早的东西。”和驻扎在温德米尔-4行星的新统合军打过不少交道的老克罗斯深知大部分情况下人类的审美并没那么高雅，而且温德米尔人对现代音乐的接受程度也较低——这主要是因为温德米尔王国的乐师们依旧不同程度地喜好相当于地球文明20世纪之前各个时代的风格。“想想吧，假如这些孩子们最先听到的是寂寞的新统合军士兵为了满足个人欲望冲动而听的那些东西……”
　　
　　那肯定就糟透了，麦克尼尔想着。好消息是，【超时空军团号】上的温德米尔人已经开始真正意义上对地球人的过去感兴趣了，也许这有助于他们深入了解地球人在文明发展的历程中走过的曲折道路以及那些今日看来或许轻描淡写的灾祸。愿意对症下药的麦克尼尔和莱特于是借机对温德米尔人谈起了第一次星际战争，而每一个得知地球人在惨烈地赢得胜利后没有对放下武器的杰特拉帝人斩尽杀绝的温德米尔人不出所料地震惊得难以自制。
　　
　　“第一次星际战争爆发前一年，也就是第一次统合战争的最后一年，地球人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大概就是非常非常大的海，和你们这里的差不多——发现了原始文明遗留下的战争机器。世代供奉那战争机器的人对外传递了原始文明想要告诉我们这些继承者的消息，那就是……迈入星际时代后仍然争斗不休的种族必然会毁灭。”杂糅了多种来源的情报并以也许符合温德米尔人胃口的方式选择性地把部分尘封的历史告诉了这些仍震惊不已的年轻人，他上次来到4号平行世界时还为地球人没有更严厉地报复杰特拉帝人而感到遗憾，但现在他反倒能以此为据来说服误以为地球人只有残暴一面的风之子民了，“所以，我们遵循着原始文明的教导……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请想象一下，假如地球人执着于要把杰特拉帝人杀得一干二净，那么旧统合就没有任何能力在杰特拉帝人的帮助下开启人口恢复计划，也不可能在战争结束仅仅三年后就成功殖民伊甸行星……原始文明的子孙后代，理应团结起来恢复原始文明往日的繁荣，而不是沉迷于在自己的渺小家园里揪着过去不放。”
　　
　　这话平时足以引来附近全体温德米尔人群起而攻之，不过眼下房间里所有被老克罗斯召集来听麦克尼尔描述过往历史的温德米尔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仿佛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头一次了解地球人曲折的过去、了解地球人从濒临灭绝的绝境之民仅用短短五十年就成为了原始文明所有后裔中最有望重建【原始文明星际共和国】（这是新统合的专家们依据种种考古线索对曾经统治银河系的原始文明政体形式的大致判断）的征途。担心温德米尔人再胡思乱想的莱特也插话说，既然大部分被旧统合和新统合发现的其他原始文明后裔都在经历了【必要的阵痛】后融入新统合、加入到了复兴祖先事业的潮流中，同样自认为原始文明后裔的温德米尔人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和银河系的主流隔绝。
　　
　　“当然，新统合里也寄生着不少败类……他们不是多数。”打算点到即止的麦克尼尔在温德米尔人从海量信息冲击下回过神来之前及时地停住了话头，他不愿和温德米尔人谈起旧统合和新统合在过去五十年里（以及地球人过去数千年里）那些只能用你死我活来形容的历史。当下的世界是光明的，他只要让同伴们相信这一点就足够了。“当年几乎把地球人灭绝的杰特拉帝人，用你们之前的话来说，在新统合里的地位是仅次于地球人的第二级压迫者。你们和我们之间过去没有这样的血海深仇，相反，你们是在第二次统合战争里立下大功的恩人。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看到新统合的人口普查工作人员像直接把地球人和杰特拉帝人的人口合并统计那样也把你们的人口纳入其中。”
　　
　　事后吉尔斯幸灾乐祸地对麦克尼尔说，这就是温德米尔王国长期缺乏和外界沟通以及格拉米亚国王和先王选择性地截断消息流通、刻意培养温德米尔人对地球人敌意的后果了：一旦习惯了单一信息来源的温德米尔人了解到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的认知就极有可能当场反转。
　　
　　“老老实实接受地球人的领导，就不会有这些磨难了，现在他们不还是在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笑话了温德米尔人的短视后，和麦克尼尔一起乘车巡视当地新统合军拍摄电影现场的吉尔斯一扫刚才的趾高气昂，小声对麦克尼尔说，他现在不怕有外敌打算在Macross小姐大赛举办期间破坏赛事，就怕新杰特拉帝人运动里不安分的家伙又要自作聪明，“再说这颗行星……也不怎么平静啊。”
　　
　　“新美索不达米亚-5是以开采和加工折跃水晶而吸引第一批定居者的行星，而折跃波和生物折跃波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假如那个传言属实，格拉斯市长若不能证明他掌握了更有效的【武器】，大赛也就仅仅变成了暂时缓解经济压力的敛财手段而无法从根本上解决Macross-29船团军事上受制于人的问题。”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也许他们有必要加强对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上所有同折跃水晶有关的机构的监视，“我们这位尊敬的格拉斯市长，不像是能主动想出这些方案的人。他最好不是在某些别有用心者提醒下这么做的。”
　　
　　计划既已敲定，雷厉风行的麦克尼尔马上着手安排行动人员。把温德米尔人派去以保护那些工厂的名义监视相关设施缺乏可行性，因为这些机构不会平白无故就接受一个来历可疑的雇佣兵组织【帮助】，再说趁热打铁地让近期沉迷地球本土音乐的温德米尔人带着彻底扭转的态度返回家乡也许更划算些。于是，麦克尼尔找上了最近正在为贫民窟人员流失而苦恼的尼尔，后者无力阻止那些打算离开Macross-29船团去碰碰运气的平民【下船】前往近在咫尺的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谋生。
　　
　　“……亏他们想得出来。这颗行星的支柱行业因为新统合在伐折罗母星占据了储量冠绝全银河系的折跃水晶而受到重创，连新统合军都得以拍摄影视作品维持生计。”麦克尼尔安慰焦头烂额的尼尔说，等那些以为离开Macross-29船团就能时来运转的家伙碰壁之后，他们就该怀念Macross-29船团里的一切了，“但是，距离9月的决赛还有很久，我们又不熟悉这里，让他们帮忙摸清情况也好。”
　　
　　“他们已经和本地人结仇了。”强颜欢笑的尼尔只好向麦克尼尔道歉，说自己隐瞒了部分情况，“要求的条件足够低，正好满足了那些企业的胃口……结果，所有为了提高待遇而聚集起来抗议的原员工就把我们当敌人了。人人都说，Macross-29船团是自治区雇来强行压价的。”
　　
　　“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们就离开。本地人应该能忍得住的。”麦克尼尔自信地说，Macross-29船团几百万居民中的失业人口暂时涌入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在短短几个月里并不会带来致命影响，“你怎么想？去多掌握一种谋生的本事，没什么不对的。没人能永远靠救济活下去，发救济的机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倒闭。不管你打算怎么办，我都支持。”
　　
　　“我调查过的，这里的分工虽然详细，却缺少一种万能帮手。”白发少年微笑着对麦克尼尔说，自己很擅长帮别人解决问题，虽然他在死气沉沉的Macross-29船团里几乎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那位普莱斯先生说我在胡思乱想，说什么……经济上没有可行性。”
　　
　　“是挺胡思乱想的。”
　　
　　麦克尼尔平静地凝视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没有找到半分失望或沮丧。他以复杂的心态审视着一直如雪橇犬一般活跃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偶尔会为自己仍窃据其亲人的身份而自责。每一个挑战者都在各自的平行世界中书写过一段传奇，有时也许并不那么光彩，但过于软弱的人注定无法踏上这旅途。
　　
　　“……但是，人类的历史也不全是愿意循规蹈矩的人书写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