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5：伊甸之梦（2） (第2/2页)

似乎直到这时才发现掉进圈套的是吉尔斯而不是自己的记者没有退缩的意图。谁都知道地球本土正在被维甘人丑闻困扰，联邦国会的政客们为此没少争吵，无非是外太空殖民地的舆论对内阁更不利罢了。“我可以把您的表态理解为您把联邦的高层视为通敌者吗，普莱斯教授？”
　　
　　“这是您自己说的。”吉尔斯悠然自得地低下头品了两口茶，向摄像机附近站岗的卫兵稍一颔首。这是艾纳斯家族的大本营，要是携带着特殊使命前来的媒体人士非要在这里制造些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艾纳斯中将会让自以为能够置身事外的媒体大亨们明白谁才是月球圈的主人。“我对于联邦公民们投票选举的政治家一向保持着信心，仅此而已。”
　　
　　进退两难的记者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在短暂的迟疑后放弃了追问，转而和吉尔斯讨论起了重建工作本身。说到那些因殖民卫星残骸坠落和疏散工作而无家可归的月球居民们，吉尔斯表示，他正在和自己的同事们规划以低利息小额贷款的形式帮助就此一贫如洗的同胞们度过难关，而这项工作将由分散在月球各地的不同金融机构合作完成。为了避免部分观众产生错觉，态度严谨的经济学教授专门强调说，虽然他很同情月球居民们的遭遇并对此感同身受，可无偿提供大笔救济金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在日本见多了那种骗子……想利用我们的同情心骗取救济金？他们还得再钻研五十年呢。”结束了又一次专访后，和老格兰杰乘车前往工地的吉尔斯回忆起了往事。哪怕就连他本人都承认日本战后重建工作因20世纪90年代的叛乱而黯然失色，吉尔斯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经验放在A.G.时代依旧灵验。“得用些更直接的方式确保他们的基本生活条件，马尔科姆。不然，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什么都得不到。对了，如果能够用提供饮食为条件招募更多难民加入施工队伍就更好了，或者你还可以把他们介绍到生产施工用相关产品的工厂去工作。至于那些打定主意躺在原地坐等上帝赐福的，就让他们饿死算了。”
　　
　　“尽管如此，在那些缺乏管理的区域，仍然有犯罪组织得以收集你们向难民发放的物资。”比吉尔斯更了解月球地下难民居住区实情、经常和施工团队到附近走访并伺机招募人员的老格兰杰不太想在吉尔斯指点江山时打击吉尔斯的自信心，不过他看得出吉尔斯留在办公室里的时间还是太久了，“这些犯罪团伙已经大赚一笔，更有不少难民为了谋生而加入他们。”
　　
　　正在兴头上的吉尔斯当然不想听到这种会让他的努力看上去像是笑话的消息，而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如今正是地球联邦的各方势力都在受到公众舆论质疑的关键时刻，哪一方受到的质疑更少就更有可能在接下来的角逐之中胜出，前提是军方总体上保持沉默。“这不可能，艾纳斯将军和我保证他一直在督促月球相关机构的负责人打击囤积货物行为……而且，来路不明的救济物资是无法在市场上出售的。”
　　
　　“是的，没法在常规市场上出售，但半合法的黑市呢？”老格兰杰提醒吉尔斯，月球圈还存在一个原本快要被联邦扼杀却因为对维甘的情报工作需要而得以保留下来的大型黑市，“凭着这个黑市所提供的关键信息，联邦军在部分勾结维甘的通敌者叛逃之前就将其逮捕、阻止了敌人在L3殖民卫星群残骸集结更多的部队和资源。一年前他们得顶着多数人的压力维持黑市，现在轮到多数人要顶着他们的压力争取取缔黑市了。”
　　
　　“那就……”不想在这些事务上纠缠不清的吉尔斯越想越气。连区区月球本土黑帮都敢跳出来损害他的工作成果，这要是放在他主政日本的时候，驻日盟军的子弹和坦克就是想要趁着日本战后的混乱局面为非作歹之徒所能等来的一切，“……我来处理他们，就这么定了。想要用积极的姿态投入重建工作争取公众支持的又不止艾纳斯家族或月球本土势力，旧国家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就是另一件让老格兰杰等人担忧的事：总算在地球联邦和维甘的倾轧之下得到了喘息之机的旧国家派武装近期很不安分，大有借助地球联邦深陷舆论危机之利重新树立旧日旗号的架势。这群在收复L3殖民卫星群行动中多次悍然收留临阵倒戈的叛军的家伙显然不满足于已有的成果，竟还打算在月球圈甚至地球本土扩张势力。其中，相较宗旨和地球联邦相似且和可以明确把起源追溯到扎拉姆时期的【红派】高度相关的扎拉姆武装，同今日弗利特所统领的【蓝派】几乎没什么联系而且背后隐约有着马卡洛夫操纵痕迹的艾乌巴武装无疑更值得警惕一些。照此发展下去，把过去几十年来地球人所承受的一切屈辱和不堪回首的悲剧归结为地球联邦上下缺乏强而有力的中心、过于分散权力和责任结果导致事实上无治状态的艾乌巴武装很有可能成为弗利特最强而有力的竞争者，因为受限于职责和公众形象的弗利特永远也不可能公然宣传这些等同反对地球联邦本身的论调。
　　
　　当然，无论在麦克尼尔还是在态度和麦克尼尔有所不同的吉尔斯看来，真正值得警惕的都不是艾乌巴本身，而是马卡洛夫一伙人。具体而言，疑似来自一个维甘大获全胜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的未来的马卡洛夫既不可能帮助维甘取得全面胜利也不可能反过来帮助地球联邦彻底战胜维甘（毫无疑问，弗利特等主战派将领一定会要求火星远征军将维甘人灭绝）。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对付丧心病狂的灭绝派维甘军及背后的第三方挑战者斯科拉·维萨里身上的麦克尼尔始终在避免和马卡洛夫等人爆发正面冲突，而马卡洛夫一伙也和麦克尼尔保持着这种默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各怀鬼胎的合作迟早有告终的时候。上次前往医疗设施看望麦克尼尔期间，以帮助麦克尼尔等人摆脱了幕后黑手追查之功而自傲的吉尔斯经过和麦克尼尔的共同商讨，基本确认了团队对于马卡洛夫团队短期目标的猜测：既然地球联邦或维甘的全面胜利都不利于马卡洛夫等人的生存，那么这群俄国佬极有可能试图在战争的天平倾斜时竭尽全力地改写由地球联邦和维甘双方创造的时局、制造出由多方共同维持的新平衡。
　　
　　虽然麦克尼尔不清楚马卡洛夫等人同维甘本土的联系，凭着自己对马卡洛夫的了解，麦克尼尔断言马卡洛夫等人必然是在争夺维甘最高领袖伊泽尔坎特的信任时输给了维萨里才被迫往地月圈流浪并长期游走在地球联邦实际控制范围边缘的。这引发了吉尔斯对于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和损失完成冒险的畅想，而麦克尼尔对此不置可否。
　　
　　“我能察觉到，麦克尼尔的想法正在变化。”车子抵达了目的地，一瘸一拐地走下车子的吉尔斯一面说着自己上次和麦克尼尔见面时的情况，一面在老格兰杰的帮助下穿上了防护服、进入了通往难民居住区的隧道。隔着很远，两人便能听到隧道另一头传来的喧嚷声。“两年之前，他还和我说，如果我们有幸能迎接战争的转折点，接下来该争取的就是全力以赴消灭维甘……可现在，他居然真的和我认真地探讨原本臣服于地球联邦的诸多外太空殖民地会以怎样的形式脱离控制。”
　　
　　“你们两个都改变了许多——之前呢，在偏执地除恶务尽这方面，你们的具体观点或许有差异，思考方式终究是一样的。”老格兰杰忍不住笑了，他愿意看到自己的战友们搁置争议，哪怕只是暂时的。“马卡洛夫所描述的维甘，是一个和我们所熟悉的NOD兄弟会阴影下的俄国或APA差不多的国家。基于这一点，我一直以为你会在麦克尼尔坚持远征火星的决心动摇时反过来劝说他保持原有的想法。”
　　
　　“谁让我所前往的第一个平行世界是那种不堪的状态呢？后来还是麦克尼尔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和我说，我们在其他许多平行世界里都可以相对和平地战胜敌人……这才说服我冷静下来。”说到这里，吉尔斯颇为费解地向老格兰杰坦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由世界在他们自己的平行世界里会得到那样的结局，“在那么多平行世界里，我们几乎可以坐视敌人的阵营瓦解，而……难道这一切仅仅因为多出来一个NOD兄弟会吗？”
　　
　　“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平行世界里起到NOD兄弟会作用的组织站在我们这一边。”老格兰杰安慰着吉尔斯，用些无关痛痒的体面话推着不明就里的同伴走在前面，“哦，我刚刚接到报告，说是前面的难民又聚集起来抗议了，有十几个安保人员已经被打伤……这里只有你能安抚住他们，快发表即兴演讲承诺按时足额发放救济物资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