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战壕（3） (第2/2页)

两杯酒下肚，吉尔斯的头脑在酒精的刺激之下竟然清醒了许多。他尝试着重新考虑李林赋予他们的使命，并以自己的角度解释现状。虽然联邦军恐怕在十年之内都没有能力组建火星远征军，但确保人类文明的生存又不一定等于彻底消灭维甘，况且那只会导致地球联邦内部的主战派和军方势力极度膨胀。回想起大英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之间的纠葛，以英国人的身份自豪并在主政日本期间继承了19世纪先人所谓传播文明之理念的吉尔斯忽然间意识到，状况并没有他刚才所感受到的那么糟。相反，团队距离大获全胜只差临门一脚了。就让麦克尼尔那个当初沉迷彻底歼灭沃斯帝国的家伙再去执迷不悟地规划把维甘人统统歼灭吧，吉尔斯已经想到了以不流血的方式结束冲突的办法。
　　
　　“别这么笑，真的。”就当吉尔斯沉浸在想象中时，老格兰杰的话把他拽回了现实，“当年你在日本的时候有没有人劝过你不要这么笑？看着有点恶心。”
　　
　　“我可没被日本人同化。”吉尔斯不满地嘀咕了两句，他离开沙发，来到老格兰杰身旁，语重心长地劝说对方加入自己的新计划，“时机快成熟了……我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掌握局面。”
　　
　　心想马卡洛夫和第三方挑战者恐怕不会让吉尔斯如愿的老格兰杰没有声张，他倒想听听吉尔斯的高见。倘若吉尔斯爵士言之有理，老格兰杰并不介意顺水推舟，毕竟没有人生来就以战争为乐趣。“我想你一定在说地球联邦的事，大家对于以彻底消灭维甘或扶持主和派掌权等手段降低维甘的威胁并结束其侵略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凭借着维甘侵略才得以把持权力的那伙人——就跟NOD兄弟会的傀儡们一样——是不会愿意让战争结束的。联邦和联邦的公民们穷困潦倒，他们可发了大财。”吉尔斯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义正词严地说，如果联邦的权贵们一意孤行，那么他也有义务效仿先人两次终结斯图亚特王朝的统治的先例、把不称职的家伙一概清除，“这不是叛乱或者什么革命，只是捍卫法律和传统的尊严而已。地球人有义务为了保卫家园流血牺牲，没义务为了某些人永垂不朽的幻想去远征火星。”
　　
　　“说得好，但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凭6个人挑战地球联邦数百个从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之前甚至扎拉姆和艾乌巴建立之前算起就已经在社会各界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权贵家族。”老格兰杰没从吉尔斯的想法中听到什么新意，况且不管吉尔斯怎么为行动的合理性辩护，这终究属于用非法手段夺取权力的一种，“你能做的无非是拉拢那些没有因维甘侵略而壮大权势的家伙。”
　　
　　“这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吉尔斯大惊小怪地瞪了老格兰杰一眼，“绝大部分人都有私心，合情合理。只要他们能帮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他们就在属于自己的历史阶段起到了更积极的作用。”
　　
　　“因维甘人而失去一切的那几亿人会恨不得把你活活烧死。”老格兰杰叹了一口气，他不会认为吉尔斯肤浅得没有考虑这一部分因素，“整个计划听上去可行，然而具体到地球联邦的民意这方面……要把他们的怒火向内转移，需要相当高超的政治手段。”
　　
　　“所以我们得感谢麦克尼尔选择了埃瑟林大元帅作为我们的新战友。当然，在此之前我们是得寻找到有这种使命感和野心的人，而月球战区刚好有合适的人选。”试图说服全体地球人宽宏大量的吉尔斯全无半点良心上的不安——曾经世代为仇敌的英国和法国、法国和德意志尚且能够和解，这世上自然没什么深仇大恨是放不下的，只要时机合适。“……从现在开始就得做准备了，最好今年之内就搞定。”
　　
　　吉尔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并打算给地球联邦带来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到了第二天他却还是按部就班地和那些同他一样改为负责殖民卫星残骸坠落善后工作的同事们研究着各项安置措施的成本和目前月球圈的实际经济承受能力。指望地球本土全力以赴地支援月球圈的重建工作根本不现实，连最乐观的专家也不愿那么想，因为大部分地球人在战争影响到地球本土之前仍持观望态度，更不必说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给连续几代地球人留下的心理阴影直接导致不分青红皂白地反对一切战争成为了许多人坚信不疑的铁律。
　　
　　既然公共支出已经不能填补缺口，受月球战区聘请的专家们必须找到其他的资金来源，比如说【说服】月球圈的本地名流提供各项工程所需的资金。类似的做法在地球联邦并不罕见，连地球联邦军的初期再武装和扩军工作都依赖艾纳斯家族等军人世家的大力支持，这些名副其实的权贵家族只要愿意伸出援手就完全有能力缓解月球目前的紧张局面。
　　
　　但在地球联邦接管月球圈的行动中退居二线的月球本地名流并不买账，他们也无意为地球联邦和联邦军的失误一手造就的后果买单。类似的问题过去在地球联邦不会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此次事态发酵主要是由于从L2殖民卫星群撤离的难民实在太多且数量更多的月球居民受到了连累以至于地球联邦完全无法仅凭民间力量解决问题，但深陷政治冲突漩涡且财政收支不容乐观的联邦又难以出手。于是，在媒体的努力之下，公众的关注点于6月终于转向了联邦军的重大胜利带来的后续影响，而仍然滞留月球的难民们则被选择性地无视了。
　　
　　一时间，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成了地球联邦上下广泛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都把维甘军此次战败视为有利于自身立场的转折点。支持战争的人们踊跃号召符合要求的公民尽快参军入伍（而不是被强行征兵），反对者则强烈要求联邦结束不必要的军事化措施，但双方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被胜利的光芒所吞没的难民们。
　　
　　自身处境的恶化使得难民们想到了那些作为工具被唤醒并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A.G.前地球人，恐惧促使着他们主动迈出了寻找其他外援的第一步。唯独在监视不稳定因素这方面表现得相当积极的联邦相关部门行政人员很快就通知身边有A.G.前地球人同事的文官、军人和民间合作者保持对可疑目标的密切关注，同时以涉嫌勾结维甘为名出动警察逮捕了数百名难民。老格兰杰不得不特地告诫黎邦等人和行为激进的难民保持距离，免得自己第二天因同事都被逮捕而无人可用。
　　
　　“难民唯一的出路是进监狱，至少能吃饱饭……还不用担心住处。”在殖民卫星残骸坠落时主动率领自己的战友们冒死排除隐患并生还的黎邦为老格兰杰的不必要怀疑而恼火，忍不住说了几句讽刺的话，“……放心好了，我们姑且还在为地球联邦工作，别把我们和那群脱离了正规机构管束后越发狂野的家伙相比。如果我真的想做点什么，只要把这里现存的关于救济计划的资料都彻底删除，就足够你们在接下来一个多月里不得安宁了。”
　　
　　“这个不管用，你得在难民需要自己花钱买的饮食里大范围下毒。”老格兰杰诚惶诚恐地请黎邦坐下，对方上次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还好我只管了餐饮调配工作三天，不然现在你就看不到我了。听我说，伙计，我相信你和你那些战友们的忠诚，因为你们目前都很好地融入了这个时代而不是主动和一些社会边缘群体混杂在一起……咳，我没有瞧不起那些人，但他们得跟你学一学。”
　　
　　“哦？”黎邦被老格兰杰的奇怪描述逗笑了，“我只是像适应新的作战单位那样在适应一切，谈不上什么值得效仿。”
　　
　　“昨天有人看到你在酒吧里和艾纳斯少校一起喝酒，这应该是你给我最大的惊喜了。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艾纳斯少校的。”老格兰杰小声对黎邦说，虽然他非常欢迎黎邦等人结交些工作伙伴之外的朋友，但涉及地球联邦军人世家就另当别论了，“……没有印象？就是一个永远俯视别人的红头发年轻人。”
　　
　　“是他啊，我没法知道他是谁家的儿子。当时我们凑巧在一起喝酒，这家伙喝到一半就抱怨说，他父亲是个拿自己家的家底给联邦填缺口的蠢货。”黎邦恍然大悟，并马上联想到了如今折损得形同虚设的第一舰队，“艾纳斯将军是个英雄，但就和他的儿子所说的一样，他凭借牺牲第一舰队取得的战果用不了多久就可能被一个失误的决策全部丢掉，而且那失误还不见得是无心的。”
　　
　　“艾纳斯将军是个很顽固的人，他一定不会喜欢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评价自己的事迹。”老格兰杰从吉尔斯最近和艾纳斯中将相处的经历中得知第一舰队司令目前正为家族所掌控的军事力量大幅度削减而犯愁，“艾纳斯少校恐怕是在他们父子经历了激烈争吵后才跑出来借酒浇愁的。”
　　
　　“岂止是争吵，他们打了一架，可惜艾纳斯少校好像没打赢。”黎邦若有所思地说，这主要是因为小埃利亚斯·艾纳斯少校说了些堪称侮辱艾纳斯家族信条的建议，“……说什么，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把家产浪费掉，还不如拿去收买人心呢。如果他真的是艾纳斯将军的儿子，我想他们完全有可能因为这句话而大打出手。”
　　
　　“他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黎邦神色古怪地打量着老格兰杰，忽然间恍然大悟，连忙劝老格兰杰不要试图趁火打劫，“……听着，我从来不跟诈骗犯当朋友，也不去诈骗别人。”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会是这种人。”老格兰杰打趣道，现在他和黎邦在先入为主地低估对方的底线这方面都扯平了，“真是一段有趣的传闻，但愿不会有更多人知道它。艾纳斯将军很注意自己的名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