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战壕(1) (第2/2页)
“总统。”在箱子里寻找长袍的埃瑟林抬起头说,他以为罗根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只是和国会日常辩论有关的……问候。最近的国会,火药味有些重。”
地球联邦总统,一个除了【象征地球联邦】之外在地球联邦公民们心目中无法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理论上的联邦第一公民。由于地球联邦的权力运作方式类似威斯敏斯特议会制(吉尔斯坚持用这种方式描述地球联邦),联邦总统能够对政治事务施加的影响力十分有限,大部分行政权力掌握在联邦总理手中。当然,考虑到联邦总统代表着地球联邦的尊严和国体,由德高望重的政客们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后选出新任总统也成为了地球联邦的惯例。
现任地球联邦总统利奥波德·丰多尔(LeopoldFondor)于A.G.135年(恰逢火星移民计划开展170周年)的总统大选中成功获选并于次年就任,他出身自参加了建立地球联邦这项伟大事业的丰多尔家族(该家族同奥尔菲诺亚家族长期保持着亲戚关系),并将在正常情况下担任总统直到A.G.143年。和当时一味鼓吹【和平与繁荣】等老旧口号的竞争者不同,丰多尔参议员旗帜鲜明地以先人的过失为例号召地球联邦开始彻底的【修复与治愈】,并凭此得到了许多对持续进行的战事感到悲观或绝望的选民们的拥护。他的口号则由政界的奥尔菲诺亚总理和军方的弗利特等人负责付诸实践,而频繁走访贫民窟或外太空难民安置地的丰多尔总统更多地扮演着地球联邦的专用吉祥物角色。
除了出身于显赫的政治家族并最终当选总统之外,利奥波德·丰多尔的人生乏善可陈,以至于连在A.G.139年以搜集地球联邦政要个人信息为突破口的罗根都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过去的几十年岁月平平无奇,仿佛仅仅只是按照家族规划好的方案前进而已,而他本人的意见则无关紧要。熟悉国会历史的埃瑟林则断言,丰多尔总统在担任参议员期间没有参与到任何需要当事人尖锐地表明立场和态度的冲突之中。
“当和事老是没法解决问题的。”罗根自言自语地说,放眼整个地球联邦,像丰多尔总统这样与其说活得像个人不如说是家族意志行尸走肉的家伙比比皆是。“当然,他们比加拉尔霍恩贵族要稍微好些。”
“那些人不是贵族,只是把自己叫贵族的现代寄生虫。当一个社会职能群体忘记了本分、只考虑自身需求,危机就不可避免地要到来。”同样出身贵族的埃瑟林却对麦克尼尔等人描述的加拉尔霍恩贵族没有半点好感,他在头一次听到那些人的事迹时便不留情面地训斥说,这样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没有理由为随后发生的任何灾难抱怨,“他们一面指责野心家发明了激进政治观点,一面身体力行地在人民中培养这些思潮。”
“哎,吉尔斯爵士听了会伤心的。”罗根打趣道,吉尔斯对埃瑟林瞧不起的沃斯帝国火星贵族和加拉尔霍恩贵族们都很看好,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向往还是对类似NOD兄弟会之类组织的恐惧,“但把地球联邦的权贵家族和加拉尔霍恩贵族相比,多少有些侮辱地球联邦了。前者的继承人至少需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称职,甚至有时候需要敢于站出来损害家族的短期利益。”
“比如?”
“比如呢,假如我们的丰多尔总统什么都不说,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想在意过去还有过火星移民计划这回事。”带着埃瑟林在城市内观光了一番的罗根驾车返回了麦克尼尔消失的街道附近,这里非常接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贫民窟,“时至今日,虽然表面上公众还不清楚维甘人的真实身份,私下里他们就和偷穿牛仔裤、听摇滚乐的俄国佬一样什么都懂。来吧,大元帅,我们来看看另一群人的生活,顺便把迈克找回来。”
说着,罗根也换上了一身阿拉伯人的长袍,同埃瑟林一起离开了车子,混入了人群之中。打扮得和他们相仿的阿拉伯人或信奉真神的信徒在地球联邦的大型城市中随处可见,这或许是因为这一群体在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期间和结束之后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为恢复人类原有的人口规模而努力。当然,那些为阿拉伯人的服饰没有成为各路名流最常用伪装而好奇的人们只需要到世界各地的贫民窟去走访一次就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并开始慎重地思考起外部认同和自我认同综合作用之下塑造一个群体现状的复杂过程来。
不管怎么说,罗根和埃瑟林暂时还不必担心他们被识破,往来与贫民窟中的各色人等也不会太过在意常见的长袍过客们。如果有不识相的小偷或劫匪盯上了他们,罗根会让那些人后悔出生在世上。此外,埃瑟林忠心耿耿的仆人们也一直跟随着他们,这些十分担忧罗根会取代自己的忠诚侍从一直试图向埃瑟林证明自身的价值。
和布鲁西亚相比,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贫民窟几乎是另一个世界。这里耸立着许多年久失修的高楼大厦与数量众多的活动板房,还有许多由栖身之地成为危房后被迫迁出的人们筹资私下建造的新危房——这些压根不可能通过任何工程验收的房子称得上工程学和社会学上的奇迹。被罗根高明的伪装技术欺骗的贫民们没有意识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两个浑身上下用破布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家伙之中竟还有一位国会议员,那过于以假乱真的气味足以掩盖人们的其他知觉。
依照麦克尼尔发来的坐标,两人很快找到了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离那处稍微宽敞些的空地还有一段路程时,罗根就听到了时断时续的尖锐声音。他和埃瑟林凑近一看,发现有十几个人聚集在空地上、演奏着各种损坏的乐器。这些人或是穿着不知从哪捡来、遍布黑灰色污渍的外套,或是只穿着一套衬衣而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的人一定都很健康。”罗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身材偏胖的居民。不远处的主城区里不乏像极了人形坦克的市民,而咫尺之遥的贫民窟中则多是骨瘦如柴之辈。“他们不必被营养过剩困扰了。”
“我还以为这是在1929年。”埃瑟林低声说道,他在地球各地都见到过类似的情况,而且加入贫民窟的群体规模还在扩大,“然后到了第二年,东普鲁士的一个庄园主想要用他的破产庄园换我父亲的贵族头衔……”
“是一笔不算亏本的买卖。”罗根在人群中寻找着麦克尼尔的踪影,他很快锁定了一个戴着草帽、贴着大胡子的家伙。这不怪麦克尼尔的伪装技巧不够高明,全因为罗根对麦克尼尔的惯用手段一清二楚。“他在那里,我找到他了。”
空地四周还摆放着几个罐子,这证实罗根和埃瑟林眼前这群流浪汉和贫民不是在举行即兴音乐演出而是在变相乞讨。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只按照自己的节奏玩弄乐器且演奏水平实在不堪入耳,加上贫民窟的大部分人都处境艰难,他们的收获寥寥无几,恐怕难以满足这些可怜人今日的基本生活需求。把残疾的手臂或腿暴露出来不能为他们争取到额外的同情,地球联邦每年都因战争产生大量残疾人,入不敷出的公共和私人医疗保险服务早已濒临崩溃。
罗根绕着这支奇怪的乐队走了一圈,来到麦克尼尔前方,向罐子里随手投了几张纸币。看到低下头专心摆弄吉他的麦克尼尔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又投下了几枚硬币。
“谢谢,先生。”麦克尼尔头也不抬地回答了罗根的【善意】,“愿上帝保佑您,您向为联邦流血牺牲的战士所做的奉献一定会被——”
“你跟我说,你是来这里访问A.G.前地球人协会的。”罗根不得不靠近麦克尼尔,小声提醒对方别这么用心地扮演贫民窟说唱歌手的角色,“要是没什么新收获就尽快撤离,有太多眼睛盯着我们……麦克尼尔上尉。”
听到罗根用自己刚获得没多久的新军衔称呼自己,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把乐器和装有钱币的罐子都交给了身后另一名敲着破足球的流浪汉,而后向这些本地居民道别。埃瑟林在贫民窟乐队的演奏场地附近多停留了片刻,留下了几枚硬币后转身离开。他们是该离开了,不然等到他们同一群提着球棒的靠近这里的流氓迎面相撞时,一切伪装也就成了摆设。
“他们就是秘密活动的A.G.前地球人协会。”返回车子上的麦克尼尔很快换下了自己的外套,并忙不迭地向罗根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来这里之前,我也不清楚他们会落魄成这个样子。联邦公民或联邦军人应当得到的基本权益在他们身上好像没有任何体现,总而言之,为一个他们从未宣誓效忠过的祖国流血的这些蠢货就像垃圾一样被丢掉了。真让人心寒。”
“有太多理由可以确保他们不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正襟危坐的埃瑟林隔着玻璃看向头顶上方不远处的大楼,这座已不适合居住的建筑上方仍有人员出没,“没理由为你现在无法改变、将来也无法改变的事生气,麦克尼尔。”
“我生气的恰恰是我们……我是说,我无能为力。如果我们有十年或二十年的时间就好了。”麦克尼尔晃了晃脑袋,而后马上中止了进一步讨论,“……托他们的福,我掌握了一些和工作环境极端危险的特殊职业有关的重要情报。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着手准备营救天西的行动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