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1：忘川（11） (第2/2页)

异见与其说悄无声息地蔓延着，不如说以有恃无恐的架势四处传播。麦克尼尔试图以其他殖民卫星的惨剧说服爱丽舍-7的贫民鼓起勇气战斗，他的劝告几乎每次都会碰壁。翻着死鱼眼的新兵们理直气壮地对自己的长官说，既然维甘军入侵时无论如何都会战败、都会送命，看到大人物跟自己一起没命总好过只有自己白白死掉。认为不消灭这样的有毒思想就无法继续进行训练的麦克尼尔只得每天专门拿出不少时间劝说新兵们打起精神，他又不能先把这群新兵击毙在训练场上。
　　
　　“我说，伙计们……你们不能总用这种眼光去看待问题。我知道这里有人认为地球联邦是个没有价值的国家，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它变成一个有价值的国家，因为我们从生到死都不可能真正逃出它的一切。”面对新兵们的不满，麦克尼尔一面费尽口舌说服他们，一面头疼地考虑是否该找个机会把这些人也丢到战场上——那群在霍尔姆加德之战中受到历练的新兵们后来便安分了许多，比留守爱丽舍-7的同胞们要懂事得多。“人生总还是很有趣的，继续活下去就能见到不少——”
　　
　　这边的麦克尼尔还在锻炼口才，后方的德罗却已经忍不住了。在对付居心不良的市政厅官僚期间充当急先锋的德罗又等待了几分钟，见士兵们毫无反应，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训练场。等他再出现时，因维甘军入侵而失去了全部家人的复仇者换上了联邦太空陆战队的全套作战制服，手提激光枪瞄准了还在插科打诨的新兵们。
　　
　　“哎，你们有谁看到德罗——把枪放下！！！”
　　
　　“每天只管说要死要死的，那我先把你们都杀了，免得维甘军浪费时间。”虽然众人都看不清德罗的脸，熟悉他的行动队士兵们料想这位事实上的队长一定快气得发疯乐。“来，给他们每人发一把高斯步枪，我一个人就能杀光他们这群废物。”
　　
　　“别闹了。”麦克尼尔上前拦住了德罗，几经劝说才阻止了德罗大开杀戒。多年来形成的直觉告诉他，若他不去表态，下一刻德罗就会果断开枪。“他们没因为维甘军而失去什么，反而一直在因为联邦而失去很多……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就该放些维甘军进来，把这群以为战争和自己无关、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思考哲学的家伙推到必须做选择的绝境。”德罗晃着激光枪，他没有要把装备换下去的意图，“长官，我在这里监督他们。谁在您讲话的时候打瞌睡或是胡说八道，第一枪卸掉一只胳膊，第二枪直接斩首。”
　　
　　“就算一定有人要做这种事，也该是我来。”麦克尼尔又回头警告新兵们，说德罗绝对没有开玩笑，“……我的兄弟姐妹们，也许你们认为这一切都距离你们十分遥远，我衷心地希望它可以永远距离你们无比遥远。好了，你们的配合由训练成绩决定，开始下一轮吧。”
　　
　　类似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有时候麦克尼尔劝阻不及，德罗就会对准人群扫射、在一连串尖叫中给训练场留下一段新的黑色焦痕。虽然负责保护训练场的卫兵们看样子非常支持德罗的必要惩戒措施，警备司令部却不怎么高兴，因为随意枪杀新兵的现象在其他处境稍差些的殖民卫星可谓屡见不鲜，而这些过度惩治往往出自维甘入侵受害者之手——膨胀的复仇主义倾向给联邦公民们以及联邦军内部造成的损害一直是各方的重点关注对象。士兵没有死在对抗维甘军的战场上却死在彼此之间的仇杀中，这会成为地球联邦政坛内部那些因联邦军最近40年来的权力扩张而日渐不满的政客们寻得的新一批舆论弹药。
　　
　　上级询问详情起时，麦克尼尔一向坚称自己能管好这些桀骜不驯的手下，并主张行动队军官和士兵们的暴躁作风更多地源自过去的惨痛经历带来的心理创伤而不是精神问题。提尼尔上校自然也不愿意经常为了这些小事专程过问麦克尼尔的训练方案，只要这些新鲜出炉的士兵能在维甘军入侵时勇敢地奔赴战场，手段和代价都可以忽略不计。
　　
　　“信息管制工作也是重点，媒体的说三道四无助于改善战况。”尽管德罗本人没犯下大错，担心有人借题发挥的麦克尼尔还是建议提尼尔上校对爱丽舍-7的信息实施更严格的监控，“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要么战胜维甘，要么灭亡……我们没有考虑其他问题的奢侈余地。”
　　
　　“不会出差错的。”提尼尔上校随口说出了一个麦克尼尔意想不到的重磅消息，“明日野中将很看重你们的构想，他说等这个别具一格的旅游殖民卫星改造完成后他会亲自来参观……所以，对工程本身以及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不会像过去那样容易传播开。”
　　
　　“我其实更愿意从没听到过这个好消息。”麦克尼尔叫苦不迭，他正为找不到识别维甘人的方法而发愁，没想到突然对爱丽舍-7的刺激性经济增长计划感兴趣的弗利特·明日野无意中代替麦克尼尔催促加快了工程进度，“预案仅针对接待大量游客，没有考虑到维甘军渗透的情况。我和其他同此事有关的同僚们近期一直在研究这一问题，遗憾的是现存技术手段无法帮助我们在海量的游客中识别出维甘人。一百多名维甘军士兵就有能力在霍尔姆加德殖民卫星大闹一场、打得战斗人员规模是他们几十倍的驻军只敢躲在掩体里求援，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渗透进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心存幻想，维甘军一定会来袭击这里……把这座殖民卫星从我们铭记过去的纪念碑和联邦爱国主义的新教育基地变为坟场和屠宰场。”提尼尔上校肯定了麦克尼尔的说法，这是意见分歧明显的警备司令部内少数共识之一，“一场残酷的战斗会在爱丽舍-7爆发，我们从接管它的那天开始就在为此做准备。即便不谈袭击这里的政治意义和宣传价值，在我们打出了利用过去的先进技术重现落入维甘之手的那些废墟和残骸昔日之繁荣的旗号后，维甘军也会考虑夺取这里的技术资料。”
　　
　　“您同意我建立行动队正是为了这一天……不然现在他们都该去报名参加X-Rounder选拔和培训了。”麦克尼尔不会畏惧挑战，他要在战场上用规模大致相当的兵力击败维甘军、证明那些火星移民后裔从来都不是什么【事实上的外星人】。“如果敌人暂时不想露头，我们也要找个机会吸引他们主动出击。”
　　
　　麦克尼尔大可以在提尼尔上校面前下军令状保证击败维甘军，这不过是由于他可以在关键时刻呼叫第一舰队前来支援甚至是想办法让大名鼎鼎的战斗英雄弗利特率领宇宙舰队主力来支援，很多人都会这么想。MS之间的战斗暂且另当别论，联邦军太空陆战队和维甘军太空陆战队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有时绝望到了联邦军被迫呼叫MS前来支援的地步，而MS又往往没法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维甘军士兵占据的建筑群直接全部炸毁。
　　
　　……这致命的差距都是拜维甘军士兵普遍天生具有或人工赋予的X-Rounder能力所赐。
　　
　　战争的结果不取决于个人的单打独斗，如果麦克尼尔没法让每个联邦军士兵都成为X-Rounder，就算他能够以一当百也无法改写战局。经历过了多次惨败的联邦军也试图从军队内部和民间选拔X-Rounder并对这些人展开训练、将其组织成为特殊部队或从该群体身上找到制造适应地球人体质的特殊头盔的办法，其实际进展和当前成果实在一言难尽。曾经对该项目寄予厚望的麦克尼尔私下里对罗根说，50年后都不见得能产生众人期待中的结果。
　　
　　因此，当罗根抱着一个缴获的维甘军士兵头盔跑向结束了训练工作后准备去食堂用餐的麦克尼尔时，麦克尼尔一度以为罗根又要来找他寻开心了。
　　
　　“这东西是专门为维甘人设计的，地球人一般用不了。”殖民卫星内的人工照明顺着格林尼治标准时间而调整，又一个夜晚即将到来。许多人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在虚假的白昼与黑夜的包围下度过了一生，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却没有相同的幸运。“谁要是不怕死，大可试一试……我不建议他们那么做。”
　　
　　“我又没说要你在维甘军入侵之前打造出一支全员X-Rounder的部队来。”罗根连忙解释道，他记得麦克尼尔在去年（A.G.139年）刚苏醒不久时的X-Rounder适应性测试中得到了A级评分，而且那时麦克尼尔明显还神志不清，“常规的办法没法找出维甘人，可维甘人里出现X-Rounder的概率更高，而且他们一旦换上全套太空陆战队装备就等于全员具备了这种特征。对别人来说这或许只是统计规律而已，但如果是你，说不定可以利用这种能力找到他们。联邦军的研究支持这一点，无非是之前的测试人员都太弱了……而你是特殊的。”
　　
　　“是啊，因为我是那个什么见鬼的制造下一代新人类的异想天开工程的唯一幸存者，对不对？”麦克尼尔只记得所罗门生前偶尔提起过此事，而且对方每次都嘱咐麦克尼尔千万不要对他人说出真相，“顺便问一句，你和帕克当时在干什么？在隔壁房间看热闹？”
　　
　　“……我很遗憾。”罗根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把头盔塞给麦克尼尔，转身就跑，边跑边向麦克尼尔挥手，“在维甘军入侵之前，你得能比他们更熟练地使用这东西。还有，下次德罗说要把那群没用的新兵挨个打靶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一起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