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3：狩猎命运（16） (第2/2页)

“听起来您非常了解当时的情况啊。”吉尔斯自然知道导致伊欧克最终下令向雪崩殖民卫星群发起全面进攻的直接原因，而萨勒诺事后一直辩解说那只是他恰好得到手下通知称有人正在秘密给多特殖民卫星群的罢工工人运送一些老旧还不怎么管用（事后调查证明这些武器装备普遍被做了手脚）的武器装备而已，至于仙人掌殖民卫星群的情况则完全是他的盲区，“请您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萨勒诺入狱后就只是个囚犯而已，他甚至可以为了寻开心而故意说些诱导我们的话。”
　　
　　“你能真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克拉森又转过椅子去看他关注的财报了。加拉尔霍恩在火星圈和月球圈的镇压行动都给经济带来了不小的损失，更严重的是投资者的信心受到重创，大量资金正在从受到波及的市场撤出，而四大经济圈自然因此责怪加拉尔霍恩行事过激，浑然不觉当初正是他们委托加拉尔霍恩以一切必要手段维持秩序。“说起金星圈啊……那个平时没人在乎的地方，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我对那些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最近几天我每次去军官食堂用餐都能听到有人议论MA重新出现在世间的消息……你觉得这会是个谣言吗？”克拉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吉尔斯泄露了些堪称外部干扰因素的消息，但吉尔斯身后的警卫们却没法以此为由要求克拉森适可而止。人人都在提醒别人不要传播谣言，人人又都在私下里和别人议论MA的事。“看吧，我们因为种种理由而停止开发金星圈，也一并停止了重建阿里阿德涅航线……前人几百年来的懒惰，终于有朝一日成为了砸在我们头顶的重担。”
　　
　　吉尔斯没有理睬对方的闲话，他刚刚在金星支部的备份记录中找到了和武器提供者有关的证词。当然，这离不开加拉尔霍恩金星支部军官们的渎职，那群自认为职业生涯前途就要在此断送的败类视加拉尔霍恩的各项规定为无物、随时可以为延续他们在金星圈为所欲为的生活而继续降低底线。抛开加拉尔霍恩自身的责任不谈，负责在外出服劳役（也就是免费为各金星殖民地提供包括维修在内的各项服务）时接受武器装备的囚犯们供述，这些货物主要是从奥姆登公司的货运飞船上拿到的。
　　
　　然而金星支部相关负责人和石动特务上尉却并未以此为由对奥姆登公司开展停业整顿式调查，理由也很简单：在犯人供述的时间点，还有其他企业的货运飞船停靠在同一太空港内，谁也不能在没有更进一步证据（尤其是现场监控录像）且犯人可能信口开河的情况下武断地认为这些武器就是奥姆登公司走私回来并秘密交给犯人的，也许它们只是被某些人特地运往奥姆登公司货运飞船内而已。作为对没能得出可靠结论的补充，金星支部还列出了犯人接收武器时有货运飞船停靠在太空港内的相关企业名单，有其中几家企业每次都榜上有名，而那个比较显眼的名字自然没能逃过吉尔斯的视线。
　　
　　天西机械公司。
　　
　　吉尔斯又陷入了思索中，他尝试着再把和纳迪拉家族有关的指控和现存证据联系起来。纳迪拉家族在加拉尔霍恩急需改善公共形象的当下被认为长期通过和非洲联盟领导层和垄断企业之间的不正当利益关系获取巨大收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唆使多特公司和好望角宇宙航运公司等企业在多特殖民卫星群对工人堪称惨无人道的压榨。至于火星解放战线对外公布的镇压计划，同样也成为了纳迪拉家族的责任：专案组多数意见认为，纳迪拉家族想要借此成为下一个沃伦家族、利用波及殖民卫星群的混乱和大规模镇压后殖民卫星群经济受挫的必然走向趁虚而入地夺取殖民卫星群实际控制权，从而成为真正拥有【领地】的加拉尔霍恩贵族，这在现行秩序下自然是四大经济圈和加拉尔霍恩都不可接受的。
　　
　　但是，摆脱受制于四大经济圈的尴尬处境、真正成为统治整个世界的唯一力量，一直是许多加拉尔霍恩军官的梦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七星家族的梦想。吉尔斯毫不怀疑，如果多特殖民卫星群的大规模镇压按预期发生，那么加拉尔霍恩就会按照它现在所声讨的【纳迪拉家族的阴谋】那样以种种理由直接从非洲联盟手中夺取这些殖民卫星。相比之下，倒霉的沃伦家族不过是加拉尔霍恩和四大经济圈交锋过程中的牺牲品，这样的牺牲品在过去几百年间数不胜数。
　　
　　这样一来，金星圈囚犯叛乱事件就会和多特殖民卫星群武器走私案、镇压计划泄露案一样成为关系到加拉尔霍恩内外明争暗斗的复杂问题。和月球圈殖民卫星试行的由四大经济圈所有、由加拉尔霍恩管理和运营的方法截然相反，金星圈殖民地由加拉尔霍恩所有但由各殖民地公司管理和运营，双方之间的矛盾和当前环境对金星圈的总体施压都可能导致长期积蓄的压力爆发。如果说对雪崩殖民卫星群的镇压和对多特殖民卫星群的未遂镇压都是月球支部和月球舰队背后操控，那么又是谁希望加拉尔霍恩在金星圈扩张控制权呢？被派遣到那里的军官几乎等同被流放，吉尔斯想不出加拉尔霍恩的达官显贵们和金星圈之间的联系。
　　
　　不管怎么说，首先怀疑天西贤治肯定没错。吉尔斯知道，看似在本分地做生意、研发新型武器装备的天西贤治一点都不老实，这家伙有一个独立于他和麦克尼尔之外的计划。棘手的是吉尔斯迄今为止找不出天西贤治和任何一方势力之间过于紧密的联系：木星圈的提瓦兹、莱斯塔尔派系的新江少校领导的火星支部、雇佣兵界的新星铁华团、在月球圈同样有不小影响力的扎尔姆福特家族、敢于委托天西机械公司倒卖阅兵用MS的伊兹纳里欧……当天西贤治同时为所有人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时，赶在局势的平衡被彻底破坏之前对付天西贤治就等于同时得罪所有人。
　　
　　“我认输了。”终于，吉尔斯停止了思考。他还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诸如部分囚犯声称几个平时躲在金星圈协助加拉尔霍恩看管囚犯居多的奥姆登公司雇佣兵近期频繁离开，但这些证词什么都说明不了。“老实说，这次重回月球支部，我确实有很多新收获。最近的调查工作给了我一个机会充分地见识语言文字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也许你该暂时停止考虑公务、关心些更有意义的事，吉尔斯爵士。”说着，克拉森把自己的平板电脑展示给了吉尔斯，上面刚好是雪崩殖民卫星群近10年来的经济发展各项数据统计表，“你只要完成了调查就可以离开，我却没办法像你那样轻松地摆脱麻烦，而且这些麻烦一天比一天更让我头疼了。经济一下滑，监察局就要忙起来，自古如此。”
　　
　　吉尔斯的双眼不经意间地扫过那些统计表，他此前没有刻意关心过雪崩殖民卫星群的发展趋势，但他对经济数字仍然非常敏感。在雪崩殖民卫星群由沃伦家族管理时期末，殖民卫星管理机构亏损日益加重，商业环境的恶化导致大量企业出逃，这些现象最终被解释为沃伦家族自身贪污公款、肆意敲诈勒索民间企业。眼前这位克拉森室长所属的克拉森家族托管雪崩殖民卫星群期间，经济也没有好转，这才导致束手无策的加拉尔霍恩最后把管理权直接还给了民间。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加拉尔霍恩在多特殖民卫星群大开杀戒，承担其运行成本的一方很快就会尝到苦头，到那时候——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对沃伦家族的指控以及对雪崩殖民卫星群先前经济衰退的解释如果成立，纳迪拉家族所犯下一系列罪行中最为明显的一桩（不考虑谋杀加里奥、勾结解放战线等更为严重的罪名）就站不住脚。反过来讲，要是吉尔斯仅仅因天西机械公司的人每次都出现在可疑的地方就怀疑天西贤治，那么他同样也有理由以近年来被除名和定罪的加拉尔霍恩贵族都牵扯到了直接或间接和月球圈有关的麻烦事而认为这些贵族甚至是纳迪拉家族都只不过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甩出来的替罪羊。
　　
　　“经济是一切的根本啊。”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的吉尔斯及时地停止了思考，他猜测克拉森可能了解更多内幕。必须要更谨慎地和月球支部打交道，不能因伊欧克的信任就忘记自己的处境。“说起来，我们加拉尔霍恩贵族的身份也不过是靠四大经济圈国营企业的分红和另一些世代相传的私人企业来保障的……即便没有【国家】意义上的法律来声明，靠着这些产业，我们也能和古代那些拥有数不清地产的贵族一样自称为新时代的贵族。然而，这一切还得靠四大经济圈。四大经济圈的经济出了问题，我们也不好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吉尔斯爵士。统计数据不太好看，对不对？事实上，在经营殖民卫星和其他类型太空殖民地这方面，和巴度温家族还有库赞家族比起来，我们克拉森家族还有已经被扫进垃圾堆的沃伦家族……什么都算不上。”克拉森室长没等吉尔斯贬低克拉森家族的管理能力，就先自我嘲讽了一番，“觉得我开玩笑？不，你甚至很少能听说有哪个殖民卫星群归他们的人管理，可他们无处不在。这世上所有的殖民卫星管理机构获得的利润，都要分给他们一部分。谁让他们的祖先很争气地发明了殖民卫星这个概念呢。”
　　
　　“而现在库赞家族只剩下伊欧克阁下一个人，巴度温家族又刚刚失去继承人。”吉尔斯若有所思，他决定先找出可能因纳迪拉家族被定罪而成为受益者的主要嫌疑人，就像他先前一度怀疑加里奥失踪是麦克基利斯自导自演一样，“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打算来这里，和您具体谈谈我们加拉尔霍恩贵族财产配置的事……这对于了解纳迪拉家族干涉经济圈内部事务的持续时间和广度而言十分重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