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3：狩猎命运（13） (第2/2页)

直到这时，巴特巴亚尔才切身感受到铁华团的事迹对整个人类社会带来的冲击。一伙火星上的文盲雇佣兵少年，在绝境之中奋起、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在此过程中得到了提瓦兹那般的庞然大物赏识，又顺利地助长了四大经济圈内加拉尔霍恩怀疑派的声势、动摇了加拉尔霍恩的根基，而且事后迄今为止还未被加拉尔霍恩报复，这一连串的胜利和奇迹鼓舞了许多处境和铁华团成员们相似甚至还不如他们的反抗者。在那些人的心目中，加拉尔霍恩已经不再是能够以绝对暴力四处重塑秩序、为扰乱秩序者吹响末日来临之号角的死神了。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铁华团的人，都避免不了以铁华团的事迹来证明当今时代之剧变。
　　
　　“说到底，铁华团打了加拉尔霍恩一耳光之后就回火星做生意了，也没见他们继续和加拉尔霍恩拼命啊。”连续多次劝降失败的巴特巴亚尔十分恼火，他仿佛从598等人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和同伴们的影子。抓住每一个机会去反抗，看似英勇，实则只会让他们在成体系的镇压之下更早地面对死亡。“……麦克尼尔这么喜欢有反抗精神的绝卖人，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这里比其他地方稍微自由些？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戴着镣铐的自由不是真的自由，大家都明白……麦克尼尔也明白。再说，他们的偶像是铁华团，又不是麦克尼尔。”昌弘琢磨了一阵，觉得不如以后找机会把598等人直接交给铁华团，一来扩张中的铁华团需要新鲜血液，二来这也满足了铁华团效仿者的心愿。“如果麦克尼尔同意，我们就这么办吧。我去和大哥说说，他会愿意接受这些人的。”
　　
　　听到巴特巴亚尔和昌弘说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法劝说598等人回心转意，麦克尼尔不禁仰天长叹。两人只当他因失去了招揽其他处境困苦的绝卖人进入的队伍而遗憾，不想麦克尼尔又忽然感慨道，598等人的应激反应足可见过去几百年来积累的矛盾正在逐渐断绝人类社会用较为温和的方式解决现存问题的希望。
　　
　　“……钱特中尉可是为了他们丢了自己的命，可还是没法打动他们。看到他们身上的各种义肢了吗？十几岁的孩子为了我们这种人渣丢掉自己的手臂、大腿、内脏、眼睛……更恐怖的是丢掉对未来、对生活的一切希望。抱歉，不包括你们，我说的是我自己。”想起自己当时对艾因说的话，麦克尼尔也有些怀疑自己苛刻过头了，“昌弘的提议不错，而且正好最近铁华团要派人秘密护送一批货物来金星圈。等他们把货物送到之后，你们直接把598还有其他几个数字编号绝卖人交给他们就行，他们不会拒绝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昌弘连忙对麦克尼尔道谢，又说一个小时前有一艘可疑的小型货运飞船发来消息说要在拉多尼察殖民地临时停靠，而且发来联络信息的人指名道姓要见麦克尼尔，“他们说……是你名下的绝卖人，可我们从来没让地球营地派人来，而且我和巴特老大根本不认识他们。”
　　
　　“也许是擅自行动。问过赞恩集团了吗？”
　　
　　“问过了，他们说主营地近期没有无故失踪人员。”
　　
　　“这是有人瞒着我又做了一笔交易……送上门的惊喜，必须收下。”麦克尼尔大笑起来，欣然同意允许那艘小型货运飞船进入拉多尼察殖民地，“也和阿法姆公司通报一下，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担心来者不善的绝卖人士兵们和阿法姆公司工作人员都提高了警惕，驻扎在拉多尼察殖民地的金星支部驻军也做好了随时调动防空炮拦截货运飞船或其中可能藏有的机动载具的准备。不过众人担心的意外并没有发生，两架跟随货运飞船一起抵达的MS自始至终也没有启动的迹象。驾驶货运飞船抵达的两名黑皮肤绝卖人少年下了船就连连喊饿，如临大敌地亲自前往太空港迎接的德姆纳不得不把他们先行带往阿法姆公司的食堂用餐。随后，阿法姆公司把酒足饭饱的两人又移交给了加拉尔霍恩一方，由麦克尼尔身旁那几位几乎全天候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随从带领两人进入麦克尼尔的办公室。
　　
　　“拼命要争取自由的绝卖人、自暴自弃地彻底放弃争取自由的绝卖人，我都见过。这么积极地要成为他人财产的绝卖人，我只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到。”麦克尼尔说了两句风凉话，但还是主动上前迎接两人、和两名黑发的绝卖人少年分别握手。“桑波·哈库里（SampoHakuri）、尤哈娜·哈库里（YuhanaHakuri）……你们不打算先解释一下你们的反常举动吗？”
　　
　　“这一点都不反常啊。哎，像我们这样的，在火星上随处可见。”两人之中年长些的哥哥桑波说，加拉尔霍恩对火星殖民地叛乱的镇压结束后，因无法谋生而不得不自己变卖自己的火星人多得数不胜数，“你自打叛乱结束后就从火星离开了，肯定不知道这些事。”
　　
　　“我怎么记得莳苗总理他……算了。”麦克尼尔不想提那些说了只会让他更不高兴的往事，“可你们和他们不一样。你们是绝卖人雇佣兵，有朝一日可以想方设法凭借拿到手的佣金为自己换得自由。”
　　
　　“佣金会被侵吞，账户会被注销，手续会突然非法，整个世界都不想给我们重获自由的机会，我实在受够了。”妹妹尤哈娜赌气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连续多次受挫，她也不至于放弃努力赚钱买回自由的念头，“听说你这里的待遇还不错，所以我……喂，你要是不愿意收下我们，那就赶快放我们走。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那你找对人了。在我这里，绝卖人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而且有自由说话的权利、自由思考的权利。”麦克尼尔请两人在沙发上坐好，他需要确认这两个黑人少年还给他带来了什么惊喜，“我的绝卖人部队指挥官说，你们有很重要的情报可以当成送给我的见面礼。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库赞家的傻儿子发布的真实任务根本不是搜索古战场遗址，是剿灭他认为属于解放战线外围据点的太空难民非法聚集区。”桑波接话道，伊欧克一掷千金的豪横行为使得很多人忽视了伊欧克的真实用意，“我们实地参加过一次行动，比——”
　　
　　麦克尼尔忽然打断了桑波的话，并说自己对这种消息一点都不感兴趣。站在房间四周的几名神秘护卫中有人发出了轻微的笑声，那转瞬即逝的滑稽反应自然没能逃过其他人的密切关注。
　　
　　“【库赞家的傻儿子】，我喜欢这个新称呼。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库赞少校是我非常尊重的同僚，也是月球支部的支部长。”麦克尼尔正色道，自己是不会允许别人随便在自己面前诋毁伊欧克的，“你们两位可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存在误解，我希望这误解能尽快消除。”
　　
　　“这其中没有任何误解。如果你要成为我们的新主人，我们当然希望看到你拥有更高的地位和声望。”尤哈娜为哥哥辩解说，就算他们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麦克尼尔等人出现在金星圈的原因，伊欧克那愈发咄咄逼人的行动显然不是对麦克尼尔的示好，“他名义上要我们去搜索古战场，其实变着花样让我们去清除金星和地球之间那些靠着大家的共识才能勉强维持至今的阿里阿德涅航线替代品。听说走私、人口贩卖交易、越狱、非法入狱……过去都是通过这些中转站才能完成的。”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们今天会抵达这里吗？”麦克尼尔思索了片刻，又向两人询问他们的动向泄密的概率。
　　
　　“我们事先没通知任何人……”
　　
　　“我明白了。埃阿斯、伏特加，和奥姆登公司还有阿法姆公司的人联系，我想和他们谈谈近期接待外界雇佣兵的事……也方便他们招收新员工，不是吗？”麦克尼尔马上向手下布置了一连串任务，又和颜悦色地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哈库里兄妹说，他需要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返回原先的悬赏任务之中，“记住，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处在内外交困中的金星圈殖民地公司试图通过招待往来的雇佣兵来摆脱孤立地位甚至是讨好库赞少校，就是这么回事。我会把我的绝卖人部队指挥官巴特巴亚尔介绍给你们，由他把我们的组织纪律和情报交流注意事项告诉你们二位。”
　　
　　兄妹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麦克尼尔没给他们继续发言的机会，而是继续讲起了在外人印象中长期与世隔绝的金星圈活动的基本准则。直到十分钟后，桑波才终于找到再次发言的机会并委婉地告诉麦克尼尔，兄妹二人还需要前往奥姆登殖民地完成另一项工作——只是帮助某人确认其失散多年的亲人是否在世而已。心情大好的麦克尼尔当即让他们立即动身先把手头的其他任务搞定，并在兄妹二人离开后又开始为自己未能成功说服598等人加入而感到惋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