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5:黑日之下(1) (第2/2页)
震波装置启动时,迪迪埃·博尚没能及时脱离,他和他的战术机落入了地面产生的裂隙中。以博尚的本事,及时开动战术机逃离应该不难,麦克尼尔只得猜想对方直到最后一刻都试图将其所携带的震波装置埋入正确位置——而博尚并没有料到联军会在那时出手拦截逼近凡尔赛的母舰级BETA。动弹不得的战术机在震波屏障发挥作用期间受到了严重破坏,博尚所在的驾驶舱也未能幸免于难。要是提奥多尔晚到片刻,迎接麦克尼尔的可能就是肉酱了。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麦克尼尔想着。他想发泄,想随便找个人痛骂一顿,但他痛苦地察觉到自己没有理由去责怪任何人。就连差一点因为决定优先去搭救同胞而和他成为敌人的提奥多尔也是愿意争取时间修补震波屏障的合格的战士,而且还是在博尚已经通知第666中队尽快返回的情况下……先前把米切尔阵亡归咎于提奥多尔的麦克尼尔回顾着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他明白自己又做错了。
但他不能去主动找对方道歉,谁来劝也不行。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走出医院的麦克尼尔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种种混乱的思绪充斥着他的脑海。博尚和提奥多尔的部队都不安全,那些被洗脑的战术机驾驶员在关键时刻更倾向于服从来自某个上级的统一调令而不是配合指挥官的命令,假如说这种机制在指挥官本人头脑不清醒时还能起到些积极作用,那么当原先预设的命令无法在作战过程中满足需要时,任凭一群失去了自我的家伙随便乱打一气的后果会相当严重。不能任由不信任带来的隐患吞噬他的部队,眼下该尽快排除不稳定因素、避免日后的战斗中再出现这种——
原GDI指挥官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这里没有多少行人,目不斜视的爱国联盟民兵也不会奚落他或是加以嘲讽。伯顿和斯塔弗罗斯都有些重要的事等待着他们去处理,眼下麦克尼尔不该在这里闲逛。身为指挥官的本能驱使着他去做些早该做的事,作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那一部分却有许多不同意见。这些准备都毫无意义,看上去完美的计划和预案每次都会被突发事件粉碎,到头来一切精心算计抵不过来自最高层的一个不起眼的指令。
恍惚间,麦克尼尔似乎看到有人来到他面前、把一个边缘满是缺口的陶瓷碗放在地上,而后装模作样地往里投了一枚硬币。他抬起头,怒不可遏地瞪着那胆敢侮辱他的狂徒,映入他眼中的是熟悉的戏谑笑容。
“乞丐也该拿个碗的,麦克尼尔将军。”尽管四周都是爱国联盟民兵,这些人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袍下的神秘人将一个破碗放在麦克尼尔身前,“不用谢,我帮您准备了。”
麦克尼尔做了个深呼吸,消去了脸上的恼怒。他努力保持着平静,从水泥地上站起来,把李林递来的破碗踢到一边去,大踏步地走开了,全无回头和操控着命运的【人】交谈几句的念头。若说他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是没早些听伯顿的话。
李林或许真的希望他们所有人死在这里。对于有着如此伟力的神秘生命体而言,置渺小的普通人于死地甚至不是什么需要动念去想的事。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的麦克尼尔又花了很长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继续行动下去的方向——是直接回到基地在缺乏情报的情况下胡乱整顿队伍还是先去找莫瑟了解和洗脑程序有关的那些秘密。对爱国联盟异常动向的调查可以延后,当务之急是避免本应促进战士们更好地抵抗BETA的洗脑技术反过来害了他和他的战友们。
步行赶往研究基地的麦克尼尔一路上见到了比他印象中更多的废墟,这些废墟有一部分是他的杰作,另一部分则是其他参加镇压的法军作战部队和爱国联盟的功劳。流离失所的市民们绝望地拥挤在街头,盼着已经接管了一切的联军相关机构会为此负责,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前来做些象征性慰问的UN官员而是打算把他们直接拉到某个工厂里的大卡车。
“我是第338战术机中队的迈克尔·麦克尼尔高级军士长,来这里找亚历山大·莫瑟博士。”侧过脸不去看那些被揪走的平民的麦克尼尔走向研究基地外的卫兵,向他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这时他才注意到整个研究基地里遍布士兵,“……这里在做什么检查吗?”
“不清楚,好像是发生了泄密。”门口的士兵也不了解实情,他们掌握的信息相当有限,“莫瑟博士很忙,他可能没时间见你。”
“哦,那好。”麦克尼尔弯着腰,狼狈地和面面相觑的卫兵们道别,“……打扰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在几个卫兵面前点头哈腰,强烈的不安催促着他快些离开。顺着主干道走出约有几百米远,麦克尼尔拐入了一条小路,他后悔自己去医院的时候由于担心中队里的战友之中存在已经被洗脑的不稳定因素而决定不带任何人一同前来,不然他可以乘着车快速地穿过这片不小的废墟。节省时间倒还在其次,他实在是不想看到更多的尸体了。
后方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麦克尼尔回头一看,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他,并在前车门恰好和他对齐时打开了车门——差一点把他撞翻在地。
“上车。”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的伯顿冲着麦克尼尔挥了挥手,“路上谈。”
“咱们回基地吧。莫瑟那边出了些事,这几天咱们可能见不到他了。”麦克尼尔一头扎进车里,疲倦地倒在座椅上,“……在巴黎有这么漂亮的车,也不跟我说。”
“麦克尼尔,我刚刚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猜你肯定要来这边,所以把车子停在附近……”伯顿咳嗽了几声,把车速放慢了些,确保车子能平稳地在巴黎的街道上行驶而不会在某处被拦下,“虽然最近一直有这个想法,直到今天我才敢和你说。斯塔弗罗斯……可能不是我们印象里的那个男人。”
车子里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几摄氏度,觉得有些冷的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了调节空调温度和风速的旋钮,好让自己暖和些。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卡萨德失踪之后,我搜集过他留下的一些情报。帕克的孙子埃米尔·帕克身受重伤以至于失明这件事,你和我还有米切尔说过,其他人应该都不知情,包括帕克本人。事实上,听到了帕克的遗言的也只有我们几个。”说到这里,彼得·伯顿停顿了片刻,“……斯塔弗罗斯却知道这件事。”
“也许我之前在巴西或是印度的时候跟他说过,只不过我忘了。”麦克尼尔想了想,确实记不得什么时候和斯塔弗罗斯说过和帕克有关的私事,“但你能保证这不是你或是米切尔告诉他的吗?拜托,你连自己有过几个女人都记不住……”
伯顿轻轻一笑,从旁边摸过一盒刚买的香烟,拿出一根,潇洒地叼在嘴里,只是没去拿打火机。
“你先别着急。要不是因为我今天的发现,之前这些证据我都可以无视掉,包括舒勒在我们撤出黑森林基地之前的告诫。更多地以商人和政客的身份被世人熟知的莉迪亚·温特斯实际上是全球轨道防御网络的奠基人之一,然而世人宁愿记住身为东亚人又主动前来投奔自由世界的王虎臣博士而不是作为女人的她——先别给我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不信舒勒没和你说过这些。”
“我当然记得。”麦克尼尔冷着脸,他的大脑刚清明片刻就重新陷入了混乱中,“你想说亲历了那些事的斯塔弗罗斯应该和舒勒一样知道内情,对吧?舒勒确实和我说了这些,但……人总有健忘的时候。伯顿,我们不能再有损失了。”
车子再度被沉默所笼罩,只有不识相的消防车和爱国联盟民兵们舍得用更大的噪声打破独属于战士们的小世界。蒙着一层灰尘的黑色轿车不疾不徐地在那些没有被战火影响的街道上行驶着,里面的司机和乘客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迈克。”
“我听着呢。”
“我遇见别利亚耶夫博士了。加上我在项目组的线人提供的线索,有证据表明项目组在撤退行动开始前出现了些意外……斯塔弗罗斯却和我隐瞒了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之前他能统领一个民间宗教组织活跃在多方调查下而不受牵连,现在却迟迟不能取得更多进展。我的意思是,这个自称是斯塔弗罗斯的男人具备了太多尼克斯·斯塔弗罗斯不该拥有的能力,而且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掌握这些本事的。此外,他印象里的部分历史事件和我所掌握的情况也——”
“说结论。”
车子以急刹车姿态停在了一栋有些老旧的楼房前,晃得有些头晕的麦克尼尔双眼无神地躺在座椅上,仰望着车顶,上面似乎有些伯顿随手写下的记号。
“某个人的身份完全由另一个人扮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自觉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如果你选择让我伪装的那些【人】来做你的战友,说不定你只会遇到好几个我。那么,如果有一个【人】活得足够久以至于他完全有能力在历史上的任意时刻去伪装成任何人……”
“……别说了,让我静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