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所谓小剧组 牛肉干 (第1/2页)
陆严河非常诧异地看着突然来找他的邬驰。
他跟陈思琦吃了晚饭,准备晚上在房子里一起看一部电影,再出去散散步呢。
结果,门铃响了。
邬驰一身既兴奋又疲惫的状态,像个风尘仆仆的马拉松选手。
“陆总,我有事找你。”
陆严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几个小时前才刚见过。
有事找他,为什么不早点说?
当邬驰坐下来,以一种兴奋的、接近手舞足蹈般的四肢动作把他对剧本的新想法,对孔繁宇和江月的新想法说出来以后,陆严河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改剧本……”
陆严河露出了几分诧异和犹豫之色。
陈思琦倒来了两杯果汁,给他们面前放上,自己在一旁坐下,面前是她的保温杯。
邬驰:“我知道,这么做……问题可能很大,但剧本这么改,基本上在拍摄方案上不会有什么大的调整,我不会超期的,我只是把孔繁宇和江月的戏做一些调整,再加几场戏。这样改动,这部戏会更好。”
“邬导,你能告诉我,这部电影,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开拍以后,对剧本做这么大的调整吗?”陆严河说,“江月所演的那个角色,本身是孔繁宇喜欢的、动心的一个女生,但是,她的存在本身对于孔繁宇来说,只是一个意象,一个每个男孩少年时期都会有的意象,至少我是这么理解这个角色的。”
“但这样太俗了。”邬驰说,“我今天看到孔繁宇和江月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呛的时候,我突然就豁然开朗了,我不想让这部电影拍成一个千篇一律的、少年成长的那种电影,不是非要经历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才能成长,一个中二的、热血的、脑子有点白痴的男孩,也能快乐的、搞笑的、跟人打打闹闹地经历一段青春,不需要那些沉痛的反转,我就想拍一部闹轰轰的电影,从小浮夸到尾,不是那么多人的成长都有那么多阵痛。”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写?”
“因为……”邬驰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看很多电影都是那样,男主角总要经历一些感情上的失败、家庭上的变故,才能有蜕变,有成长。”
“那你这么改动以后,这部电影其他部分是不是也要改?他爸妈离婚呢?学校要把他开除呢?”
“把离婚改成吵架,拍成那种鸡毛蒜皮的、偏向于搞笑的,到最后离婚的时候,是一种每个人都会觉得解脱了、清静了的感觉。”邬驰说,“学校要开除他也是,我……我想加一场戏,他见义勇为的戏,在学校即将开除他的时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要给他送见义勇为的锦旗,然后学校就马上改变了主意,开始把他视为三好学生,大加夸奖。”
“这不是变得挺有讽刺感的?”
“是,但重点肯定不在对学校领导嘴脸的讽刺上,而是一种荒诞。”邬驰说,“重点是通过孔繁宇经历的这一系列的鸡飞狗跳的事情,去拍一种男孩的、一种对人生骂呸的意气。”
“这么做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人骂你这部电影,不现实,很虚浮。”
邬驰沉默了两秒,说:“但我觉得,拍电影就是一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拍一部电影,我不知道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我还有没有机会拍另一部电影,所以,至少这部电影,我想拍一点真正我自己想拍的东西,以前我没有想清楚,今天我想到了。”
陆严河和陈思琦对视了一眼。
陈思琦看到陆严河这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态度松动了。
“你应该知道,虽然很多导演在成名之后,都说过他们过去有很多特别传奇的、比如临时改剧本、比如换演员,比如戏拍到一半没钱了只能卖房子自己拍,最后仍然成功了。但这都是成功者的故事,大部分的时候,没有办法按照计划来拍摄的电影,就是因为导演没有这个掌控能力,也是因为导演太跳脱,把电影玩砸了,最后拍出来的东西,只感动自己。”
“我知道。”邬驰点头。
“如果我说,这部电影要是超支了,超支的费用,我们灵河一分钱不会给你多出,需要你自己拿钱来填,而无论你填多少钱,这部电影的投资份额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的片酬不会有任何增加,你也愿意吗?”陆严河问。
邬驰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愿意。”邬驰说,“陆总,讲实话,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有机会拍电影,你能拿出两百万来支持我拍这个电影,我很感谢。以前我这个剧本甚至去求别人投六十万给我拍,别人都不愿意。”
陆严河:“我喜欢你剧本里面那种现在华语青春电影里面看不到的那种真正中二热血的东西,我也喜欢你剪片子的风格,视角和节奏都独树一帜,特别有运动感。但是,我坦白跟你说,如果你这部电影失败了,下一部我编剧的电影,就不会考虑你来做导演了。”
邬驰一愣。
“本来,有一部我编剧的电影,是想要等你拍完这部电影以后,请你来执导的。”陆严河直言,“这部电影的拍摄,只是为了让你积累执导经验。”
邬驰露出震惊之色。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还是想要改这个剧本吗?”
“如果这部剧本我按照之前的剧本拍,还是失败了,那我还有机会执导你说的下一部电影吗?”
“没有。”陆严河摇头。
邬驰说:“那我还是想要改剧本,知道了这部电影怎么拍可以更好以后,让我再按照之前的想法去拍,我怎么都觉得别扭。”
“好。”陆严河点头。
“嗯?”邬驰一愣。
陆严河:“那你就去改吧。”
邬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的表情。
“真的吗?”
“真的。”陆严河点头,“邬导,我其实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有拍电影的才华,这是我们之前都看出来的,但是毕竟拍电影是一个需要大额投入的行业,我们也没有办法一次次地拿钱去给你做实验,所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好。”邬驰点头。
邬驰说:“我会全力以赴去拍这部电影的。”
陆严河点点头。
把邬驰送走,陈思琦笑着看他。
“所以说,不是只有文艺片导演才那么任性哦?”
“用文艺片和商业片来区分电影类型,已经过时了。”陆严河说,“我现在觉得,电影其实分为作者型电影和非作者型电影,商业片也可以很作者风格,文艺片也可以拍得很模式化。”
“你觉得邬驰是一个很有他个人风格的导演?”
“你看现在的华语电影,有谁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么去理解一部电影。”
“今年的电影市场这么不好,我自己的理解,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电影公司觉得他们绞尽脑汁拍了各种创新的题材、创意的视角,甚至是猎奇的领域,理应吸引到很多的观众愿意去看电影才对,结果事与愿违,是因为,再猎奇、创新、创意的东西,如果还是那一批人来拍,就跟做菜一样,你一个东北人做湘菜,做出来的也是东北味的湘菜。”
陈思琦噗嗤一声笑了。
“电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给大家带来新的感受了,题材不一样,东西却是大同小异的。”陆严河说,“看起来长得各种各样,吃完之后,发现原材料都是一个东西。”
邬驰说的,却是一种跟现在电影界对电影的主流理解很不一样的东西。
不写实,中二浮夸到底,吵闹,没有什么青春期阵痛,也不做经典的“三段论”,搞反转。
陆严河脑海中想到的,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前,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老电影,一个被名字耽误了的电影。
《初恋这首情歌》。
那就是一个完全不主流的电影,但是看到最后结尾的时候,陆严河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激动、战栗,即使知道自己现实中绝对不会跟着他们坐上那条小船,但是在精神世界里,他跟着他们一起坐上去了。
那是一种精神层次的共鸣和战栗。
电影,就是现实中站在安全的距离,在精神世界里冒险、体验、共鸣。
陈思琦:“可是邬驰未必有能力去实现他想的东西。”
“但是,他打动了我。”陆严河说,“我知道,如果真的从概率上来说,他这么搞,失败的概率很大,但是,搞创作的,我还是坚持一件事。”
“什么事?”
“不看成功率,看人。不信既往经验,信自己内心的感受。”陆严河说,“创作到底能不能成功,真的总结不出规律。现实就是努力未必被认可,信手涂鸦却也能一夜爆红,敷衍了事的东西迎上了风口也能起飞,好的东西可能要经历岁月才能历久弥新,那我们唯一能信的就是自己的感受。”
陈思琦:“好吧。”
“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一个创作者可以随便更改拍摄计划的理由,但你有句话说服了我,我们唯一能信的就是自己的感受。”陈思琦说,“既然这样,那要是真超支了怎么办?真让他自己垫钱吗?”
陆严河:“看他拍得怎么样?要是拍出来的东西,我觉得好,那就追加投资,要是真……看走了眼,他只是说得好听,那就让这一次拍摄打水漂吧,停拍算了。”
陈思琦:“嗯,那你其实还是理智的。”
“可别这么说,我太不理智了。”陆严河笑着叹了口气,“梓妍姐肯定要骂我了。”
“梓妍姐才不会骂你。”陈思琦说,“现在梓妍姐对于你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都会非常认真地琢磨、研究,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会反思她有什么没有想到的。”
“不会吧?”
“你低估了你现在对梓妍姐的影响。”陈思琦说。
-
《大海啊我呸》突然决定要临时改剧本的事情,竟然得到了陆严河的同意。
李超很幻灭。
灵河的人也很幻灭。
为什么会同意呢?
每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是邬驰之前表现出来的才华太多了,让陆严河觉得邬驰真的未来前途无量,所以无条件地信任他?还是邬驰曾经救过陆严河的命?
整个《大海啊我呸》剧组,都沉浸在一股浓浓的、难以置信的气氛之中。
但是,邬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当天晚上就把剧本给改了出来。
第二天,邬驰把改好的剧本给了李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实在顶不住了,拉开了行军床,现场用毯子一盖,直接睡了。
而跟各部门打交道、沟通,现场拍摄的执行,都有更多的部分交给了李超,成了李超的工作。
李超本身就是这部电影的副导演,他被安排这些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甚至,某种意义上,李超还得感谢他老师把这么多实际操作的机会给了他。一个导演,能真正上手执导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一直到早上十一点。
邬驰才睁开眼睛。
他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气若游丝地坐了起来。
人还没有真的清醒过来呢,突然,一个女生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邬导!”
是这部电影的女一号,刘观纤。
邬驰被她喊了一嗓子,人都是懵的,“啊?”
刘观纤眼眶通红,握紧了拳头,说:“你要删我的戏吗?你要让江月做女一号吗?”
邬驰:“什么玩意儿?”
刘观纤说:“大家都说,你改了剧本,把我改成女二号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在骗我,要是一开始你让我演的是女二号,我才不会接这部戏!”
刘观一边控诉,一边流眼泪。
周围有人在看着。
邬驰站起来,挠了挠他乱糟糟的头发。
“不是,谁说要删你戏了啊。”邬驰皱着眉,说:“我是改了剧本,改的是江月这个角色的人设,又不是别的。”
刘观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真的吗?我还是女一号吗?”
“是啊。”邬驰说。
刘观纤眼泪停了,哽咽,说:“那好吧。”
她转身走了。
邬驰感觉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在发虚。
李超跑过来了。
“老师。”
“喔,超啊——”邬驰抬起两只手,抓住李超的肩膀。
“让我扶会儿。”
李超诧异地看着他的老师。
“老师,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两条腿发软啊。”
“缓一缓,缓一缓。”李超赶紧扶住邬驰的肩膀。
“上午的戏拍了吗?”
“正常拍着呢。”李超点头。
邬驰放了心。
“谁在散播谣言,说我要把刘观纤的戏给删了?”
“没有啊,我没有这么说,但很多人知道你改了剧本的事情了,可能有人造谣吧。”
“这他妈的长了张破嘴呢。”邬驰唉哟一声,“头疼。”
“要不您再歇歇?”
“不行,不能歇了,得赶紧弄了,要不然这部戏没有按时拍完,得我自己掏腰包贴钱啊。”邬驰一提起这件事,嘴都在哆嗦。
李超:“……”
“先去看看你拍的。”
-
半个小时以后,邬驰坐在机房里,半晌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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